次日巳正,恰巧是五月初五端午节,赫连翊忙完祭祀、挂艾草、插菖蒲等事,挎着一篮煮熟的咸口肉粽,雇了一辆马车,直奔程府后院。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程景渊才上了马车。
“庾大小姐,让您久等了。因出去郊外祭祀,放了纸鸢,一回来听门子说你来了,我就匆忙赶来了。”
“是我没有提前知会一声,不请自来,等等又何妨。”
言毕,赫连翊提起那一篮粽子,“今儿五更天的时候,厨娘包的咸口肉粽,我尝了一个味道不错,不知你吃着怎样。”
程景渊接过一个已剪了棉线的四角粽,轻轻地解开绿色粽叶,一股糯米的清香伴着肉味扑鼻而来。他咬了一口,粽子里的糯米软糯有滋味,藏在其中的馅料是调过味的肉馅,肥而不腻,瘦而不柴,恰到好处。
更重要的是这一篮粽子是庾大小姐亲自送来的,这份情意让粽子越发香甜,使得程景渊像掉在蜜罐子一样,不住地点头称赞好吃。
“粽子好吃,程公子拿回去慢慢吃。”
程景渊点头称谢,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一个粽子,用一方帕子擦了擦手。
赫连翊瞧着时机已到,轻启朱唇,“程公子,其实今儿个我来,除了送粽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庾大小姐,家父一再嘱咐我要多多照拂庾家,你有什么事,只管开口,我能办到的一定会竭尽全力办到。”
赫连翊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低
着头,绞着手指,低声问:“今晚戌正,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迎春院?”
迎春院?
程景渊大吃一惊,吓得不由得变了脸色,眼睛陡然睁大,善意提醒:“庾大小姐,咱们庐陵只有一座男人常去的迎春院,莫不是你搞错了?”
“没搞错,就是要去庐陵独一无二的迎春院。”
谁家的好姑娘,闲着没事去迎春院?
程景渊略一想,便知庾家遇到了大难处,逼得庾大小姐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他耳廓渐红,说话的声音也放低了许多,“庾大小姐,那地儿去了,想出来可就难了。你要多少银子,我给你就是,千万甭去那地儿堕落沉沦。”
“你想哪去了?”别说有气性的姑娘不会走那一步,就是赫连翊成了庾大小姐,谁敢把他当做风月女子来戏弄,定要打得人满地找牙才是!
不过,赫连翊只提了一嘴去迎春院,让程景渊误会,也是人关心则乱,便解释道:“我有事要去迎春院,只是我一人胆小,不敢去,你陪着我去壮壮胆子。”
“有什么事在外头解决不了,非要去迎春院?这事传出去,庾大小姐的名声可就毁了。”程景渊觉得不甚妥当,还需三思。
赫连翊行事不拘一格,只要能达成目标,别人说闲话又算得了什么,便凛声反问:“名声,能当饭吃么?”
“庾大小姐,并非我古板,只是您被退了婚,本就被人指指点点,若是再添这一桩谈
资,只怕不好嫁了。”程景渊好意相劝。
赫连翊但凡做了决定,最不喜欢人家婆婆妈妈说一堆有的没的,便带着怒气道:“你不愿去就算了,我自个儿去。”
“我去!我去还不成么?”程景渊真是拿这个庾大小姐没办法,不得不改口答应。
“今晚戌正,迎春院门口汇合。”
夜幕低垂,街上铺子关了大半,除了几间酒楼还在招待宾客,便是脂粉香气飘了半里路远的迎春院!黑底金字的迎春院,遍挂红灯笼,散发着朦胧诱人的光芒。
赫连翊打量着看似华丽实则寒酸的迎春院,负手而立,挺直了脊背。
这一幕落在程景渊眼里,别有看头。她穿着一身湖蓝杭绸长袍,在红光映照下,更显光泽。她身姿英挺,仿若修竹,如墨黑发束起,簪一支碧玉簪子,衬得人风华正茂,更有一种雌雄难辨的绝世风华。她胳膊下夹着一个黑漆描金长匣子,似是装了什么好东西。
最让程景渊疑惑的是,庾大小姐是闺中女子,头一次来这个地方,没有半点扭捏害臊的模样,反倒是落落大方的,仿似进迎春院就跟买衣裳似的,坦然自若,比他这个真男人还要坦荡,让他自愧不如。
“庾大小姐!”程景渊等待多时,笑着走近打招呼。
赫连翊眉头微蹙,“程公子,你叫错了人。”
“庾公子!”程景渊急忙改正。
“成,我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