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渡头,黄成说起大型船坊的修建,纪泽顿之其意。华国要开发并朔二州,以及他日更远的西北之地,包括对曹魏西征进行物资支援,便需要交通发达。陆路有着已建与待建的驰道运输,但成本更为低廉的水路运输,其作用也绝对不可忽略,须知晋时的天下河流要比后世充沛的多,即便西北地区也是如此。
大力发展水运自不能指望匈汉那点可怜的船业基础,基本需要从头来过,而大量的民用船只需求,乃至预定于河套地区的一支黄河水军的舰船需求,自然需要新建这么一座大型船厂。至于其产生的利税收益乃至更多的附带收益,难免会被黄河两岸的华国地方官府所觊觎。
纪泽这边想明白了,那边的官员见到头号大佬,哪有不讨情的,其中一名年轻些的官员抢着道:“大王,我朔州新建,之前皆为蛮胡之地,几无工业基础,难得有这样一桩大型项目,其带动作用不言而喻,还望大王多多体恤朔州百姓呀。”
另一官员顿时急了,忙也说道:“大王万莫听其一面之词呀。行政署对他朔州已然有了不少扶持项目,反是我并州,本被匈胡肆掠,再经大战一场,百业凋敝”
纪泽被吵得一阵牙疼,连忙止住二人,可想到麾下官员这是勤勉任事,哪怕有点恶狗争食之态,他终归需要嘉许而非打击,遂一边上车逃窜,一边敷衍赞扬道:“得,得,得,大家辛苦了,拳拳之心本王完全理解。然兹事体大,还当仔细勘察,小心论证,将先期工作做好做透,再由行政署通盘考虑嘛。好了,本王还有要事,你等慢慢吵,呃,不,是慢慢谈”
在梅倩的窃笑声中,上得马车的纪泽,边擦冷汗边翻开了一干信报。第一份来自青州临淄,所说的除了童崖已与苟晞达成初步意向,齐晋将在两年内迁国苏门大岛,将现有疆域让予华国,另一重点正是苟晞在齐王府内的那一场请君入瓮。
纪泽淡淡一笑,与其说苟晞此举是为了亲华,不如说他是以此为契机巩固自身权势。不过这也无妨,他给童崖的出使要求仅是齐晋保持中立,苟晞此举意味着齐晋进一步的内部大清洗,少不得好一番折腾,至少已然无法干扰血旗军近期对付东晋,能够出兵相助多少,他与华国倒是压根没甚期望。
接下的三份信报,分别是劳师无功的段氏鲜卑撤离了华国的幽北防线,大抢一把的宇文鲜卑也撤离了洗劫一空的辽东,而头破血流的东晋军队则主动退出了刚刚占据的河南三郡,颇一副罢战修好之态。就此,华国周边的战云密布可谓烟消云散,当然,其中真正动了手的东晋,想要全面罢战也需他纪某人愿意点头。
最后一份信报,却是来自长安,曹魏大军的二十万主力,已然正式誓师开拔,由魏复亲率西征而去。要说华国的周边格局转好得如此之快,除了血旗军战功赫赫,魏复的挑头反戈委实功不可没,是以在五月下旬双方使节的往复会晤中,华国虽然另提了包括两年内转交关中等几条要求,但对曹魏未来的物资支援倒是毫不吝啬,而双方的关系也随着协议商定与曹魏西征,将长时间处于蜜月期
午后时分,纪泽一行返抵西河郡左国城的临时行营,也即匈汉刘渊昔日的皇城所在。这里并未太受战争破坏,高大巍峨的宫墙,琉瓦雕梁的殿堂,富丽堂皇的装点,尽管不乏日月印痕,却尤胜纪某人在瀛东的王宫。
“琨见过大王!”一进宫城前院,却有刘琨迎了出来,见礼之后,他促狭的瞟瞟梅倩,不无打趣道,“哈哈,大王日理万机,犹不忘体察民情,奔劳于山河之间,委实辛苦啊。”
“呵,越石兄自往西州坐镇,你我已有两年未见,怎可一见面便取笑于某?”纪泽嘿嘿一笑,捶了刘琨一拳,继而斜眼问道,“该不会因为将你从西州调来西北,马不停蹄又让你去出使拓跋鲜卑,令你有所怨怼吧?”
基于并朔二州短期内无有作战目标,对外任务主要为安抚胡族并支援曹魏,沟通交流过于军事作战,纪泽便将颇熟西北且长袖善舞的刘琨从西州调回,担任并朔都督,主持西北军务。而他上任途中便接到了纪泽的第一项指令,也即前往拓跋鲜卑,商谈雁门关回归一事,如今这是出使归来复命了。
谈笑间,三人进入偏殿坐下,话转公务,刘琨道:“有我血旗军兵威赫赫,琨此行颇为顺利,拓跋鲜卑的韦后并无刁难,爽快答应了换地一事,同意交还一应恒山北塞隘口,用以换取敕勒川。至于有关商贸等友好协议,皆同过往之例,臣下便不赘言了。”
“那韦后倒是明白人,这样最好,省了双方的一场冲突。”虽对这一结果早有预料,纪泽还是颇为高兴,不由转向梅倩赞道,“说来还当感谢梅帅,及时派出科其塔一支偏师,尽管刘虎逃得够快,未能留下他的上万牧骑,却也掳掠了十万人口与大量牛羊,更为我等夺了敕勒川用作谈判。”
“是啊,是啊,王妃真乃巾帼英豪也。”刘琨连忙捧哏,语态真挚。
“呵,倒是应当恭喜大王,辛苦经营多年,总算将汉土的第一道北向防线给收回了。”梅倩被赞得脸色微红,忙转移话题,“如今并州北有恒山山脉,朔州北有黄河为隔,我并朔二州面对北胡便有了一道天然防线,军事压力大减,开发建设起来也少了许多顾忌。”
听得此言,刘琨却是面露愧然,长身一礼道:“琨昔年无能,遂令雁门诸塞落于胡人之手,实乃生平憾事。幸有大王重拾河山,祛除胡虏,更给琨一个亲身将之收回的机会,琨在此多谢大王厚恩。”
“呵呵,越石兄无需挂怀,昔年皆因大晋破败,非你一人所能扭转,打铁还得自身硬,再是外交斡旋,终归须得后盾坚实嘛,这些还要我等日后再接再厉呀。”淡淡一笑,纪泽结束了彼此吹捧。
略一思忖,刘琨复又禀道:“不过,臣下须得提醒大王,那韦后确也颇有心计,已然使出诸多手段,并许以左贤王之位,笼络住了拓跋郁律,从而化解了拓跋鲜卑的分裂内斗局面,日后倒是不可过于轻视呢。”
“无妨,有国力悬殊在那,她再是睿智,只要我等继续发展强大,又有何忧?至于日后的细节提防,便是你并朔都督之事了。”浑不在意的摆摆手,纪泽自信道,“好了,有此和议,北线暂时无忧,我等终可着手南下中原了”
此番刘琨来此,不乏与梅倩交接河套军务的相关事宜,三人在殿内又是一下午的详谈不提。掌灯之后,纪泽正与刘琨纪铁等人小饮,却有御史丞吴兰从平阳专程赶来了左国城。
寒暄落座之后,纪泽询问道:“济生近来辛苦了,此番风尘仆仆前来,有何要事,莫非相关于匈奴灭族?”他这一句颇有些明知故问了,因为吴兰与监察厅大部力量,此前正是接了他的命令聚往匈汉故地,并在匈汉全境克复之后,主惩匈奴灭族一事。
“臣下等不辱使命,却不敢说辛苦,唉,大王在此饮酒弄月,志向高洁,脏活累活只得由我等扛了。”不无幽怨,吴兰面露苦笑,继而沉声道,“按大王指示,匈汉故地含俘虏在内的所有屠各部民,以及所有千夫长以上汉胡官员与其眷属,除了立功反正者,高过车轮的男子皆斩,合约十五万七千余人!”
唏!十五万人啊,说屠就屠了!席间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方知此事的刘坤更是难以置信的看往面无表情的纪泽。或为气氛感染,吴兰的声音愈显幽冷:“一应首级正送往老马岭万人冢堆砌京观,所余眷属近二十万,已在散往海外的途中,而幸存屠各部民则皆改族造册。此外,朱纪等数十被斩汉官,已在平阳城外勒石耻辱柱。”
“好了,济生,将此事登报刊发,公告天下,本王既然做了,就不怕庸夫酸儒唧唧歪歪!”挥手打断意欲开口的刘琨,纪泽冷然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匈汉屠各部树旗起兵,前后荼毒我汉家百姓数百上千万,若不残酷灭族,何以慰籍那些枉死百姓,又何以震慑后来之辈?当然,登报之际也别忘了,将匈奴从古至今的一应罪行包括万人冢,都给本王列出,最好有着大致数据,免得百姓们看不清是非!”
看似说得冷漠无情,纪某人内里其实正在反胃,十五万人的大屠杀,对他而言绝不轻松。勉力压下相关思绪,他看向吴兰,换了话题道:“整军情况如何?”
“此番灭匈,我军总计折损七万八千余人,伤亡各半。已有万五伤愈归队,另有万人尚需时日方可全面康复,所余幸存者尚有万五之数,则将因为伤残退伍。”吴兰倒是记得清晰,颇有条理道,“参军署已从降卒中挑选精壮四万,战兵补精锐,辅兵补战兵,降卒补辅兵,初步完成了各军满员。只是,彻底理顺整备,动兵出战尚需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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