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艾姐,盛副局在我车上呢。”罗家楠凑热闹打招呼,“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艾洁哼了一声:“我可不想你,你一来就抢我案子。”
“那没办法,命案都是重案,上头要我们查,要不我才不受那份累呢。”
“滚!累都我们受,你就去那截胡的。”
“所以说天道好轮回,我刚被截胡一案子。”
“行了你俩,好意思让我举着手机给你俩当传声筒?”盛桂兰故作不满,“不说了艾队,挂了。”
“拜拜。”
收起手机,盛桂兰抬眼看向罗家楠,语气不轻不重的:“罗家楠,案子交给谁查,那是上面的决定,你有意见可以递交书面材料申诉,到处抱屈可不是你的人设。”
“嚯,您还知道人设呐?怎么着?我这人设就该去那埋头干活,一声抱怨没有?”罗家楠不满的哼哼着,“您瞅瞅我这脸,再瞅瞅我这胳膊,啊,还有我这牙——”说着张大嘴,给盛桂兰看被打断的种植牙,“我浑身上下都快没一处好地方了,凭什么任劳任怨忍气吞声?我抱怨两句怎么了?”
眼前所见令盛桂兰纠结皱眉,但语气依然强硬:“别跟我这耍混蛋啊,刚跟督察那不痛快了是吧?”
“谁见督察痛快啊?”罗家楠反问,伸手敲敲驾驶座靠背,“诶,你见完督察能吃得下饭么?”
彭宁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好好开你的车,看路,一会开沟里去了。”盛桂兰及时制止师徒俩的一唱一和,又对罗家楠语重心长的:“都知道你不容易,但是你这脾气必须得改,别回头跟陈飞似的,逮谁跟谁打,遍地结仇,功没少立,伤没少受,可快退休了还是个副处。”
眼瞧着后视镜里彭宁的表情略显惊悚,罗家楠不由皱眉苦笑:“盛副局,您别背后骂我们领导啊。”
“当着陈飞面我也这么说!”盛桂兰可从来不惯着谁,边说话边拍驾驶座靠背,“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瞅瞅重案让他带的,有几个让领导省心的?小彭,你跟着他们可得拣好的学,听见没有!”
彭宁立马点头如啄米——重案大姑奶奶名不虚传,比我师父的师父还能制造压迫感,这座椅靠背拍的,快给我震成内出血了!
中午不堵车,从市局到看守所只有十五分钟的路程。提上人,盛桂兰照流程走了一遍开场白,开始正式的审讯。刚罗家楠听管教说,医院给伍欣萌开了精神类的药物,看守所医务室按规定给她服用了。服完药的伍欣萌神情略显呆滞,思路也有些迟缓,但她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回答问题的时候唯唯诺诺的,头一直低着,不敢直视审讯者的眼睛。
她说乔双喜就喜欢抓着女人的头发摇晃,不但这么对待孩子,也这么对待她。她曾经被伤至头皮撕裂,缝了八针。她掀起头发,给警察看头皮上的疤,哭哭啼啼地诉说自己遭受了非人的对待,把亲生女儿扔下楼实属无奈之举——
“他会杀了我的,如果发现我没帮他收拾残局,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对此,盛桂兰的态度是:“那是你的亲生女儿,伍欣萌,你宁可牺牲自己的女儿也要保全的男人根本就不是个人,是只禽兽,你帮他,你又是什么?”
“我以为娅娅已经死了!”伍欣萌痛哭流涕,泪水鼻水抹不尽擦不干似的,“她一动不动,也不喘气,手脚冰凉,我——我真的以为她死了!”
盛桂兰怒而拍桌:“正常当妈的发现孩子没气儿了应该叫救护车,而不是随手丢下八楼!伍欣萌!我见过许多被家暴的女性因不堪忍受虐待而触犯法律的,但没一个像你这样以牺牲孩子为代价!我也见过有的女人再难也要拿到孩子的抚养权,身为母亲的责任感不允许她们把孩子丢给一只禽兽!你告诉我,扔银娅下楼的那一刻,你到底在想什么!?”
“没她就好了!我要生的是个儿子,乔双喜不至于那样对我!”
伍欣萌崩溃喊叫。此话一出,负责记录的彭宁瞬间顿住敲击键盘的手指,呆愣片刻转头看向罗家楠,眼里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罗家楠给了他一个“放平心态,这才哪到哪”的眼神。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因此而引发的刑事案件层出不穷。杀婴案近九成都是女婴,更别提那些被非法超出来的,尚未来得及获得身为“人”的权利就被流掉的女性胚胎。
再看盛桂兰,突然不说话了,嘴唇紧抿,置于桌下的手攥握成拳。蓦地,她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讯问室。罗家楠立刻追了出去,一路追到看守所的停车场。
“给我支烟。”
罗家楠立刻摸出烟敲给对方。看盛桂兰夹烟的手微微发颤,眼里凝着恨意,他权衡片刻问:“怎么了盛副局?”
盛桂兰闭眼摇了摇头,烟雾随着长长的叹息呼出。许久,她自嘲道:“都这岁数了居然还会失态,罗家楠,你不许告诉陈飞啊。”
“不会不会,我这人嘴严着呢。”罗家楠竖起手指对天发誓,“回去我也跟彭宁交待,敢漏一个字儿,我打死他。”
盛桂兰皱眉笑笑,抬手轻捶了一下他的肩。罗家楠故作夸张地“哎呦”了一声。缓和气氛他拿手,哄领导,尤其是哄女领导,全局上下他能拔头筹,连杜海威那种移动式中央空调都得靠边站。
“到底怎么回事?我可从没见过您审着审着人突然撂挑子了。”
“……”
视线微凝,盛桂兰幽幽叹出口烟——
“我刚出生的时候,差点被亲妈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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