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是皇上的皇后,后宫也是皇上的后宫,”李安好说着老话:“妃嫔怀了皇嗣,儿臣护之,力保皇嗣平安诞生,确属儿臣分内之责。只安排妃嫔伺候皇上……恕儿臣胆小,不敢做皇上的主。”
瞧她那敷衍样儿,太后心绪渐渐不稳,深吸气后慢慢吐出:“皇帝独宠你,你又迟迟怀不上,大靖江山无能者承继,你是要做祸国妖后吗?”
李安好丝毫不在意太后的无理指摘,只觉她极其可笑。
“母后言重了。满打满算,儿臣嫁予皇上还不足八个月。这八个月前朝后宫出了多少事,也不用儿臣说,母后是一清二楚。前朝政务繁忙,皇上原就已分身乏术,又先后经历了生母病逝,兄长勾结大臣谋逆等等诸多打击。儿臣是眼瞧着皇上日渐消瘦,哪还顾得了旁的,只一心以龙体为重。”
抽出掖在袖子里的帕子,摁了摁眼角的水光,李安好状作心疼样:“若母后认为儿臣以龙体为重是错,那儿臣也无话可说。”
太后被气笑了:“对,你做得都对,”声音扬高,吓得守在一旁的鲁宁都耸起肩。
“有母后这句话,儿臣就安心了,”李安好擦去含在眼眶里的泪,复又看向太后:“您也别替儿臣着急了,也许儿臣随了您呢,”太后嫁予先帝,头几年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
这个小贱皮子竟敢当着面讽刺她,太后气喘,姜苁灵的话还在耳边荡着,立时抬手摁着心口。
李安好淡而一笑:“母后身子还未好全,要仔细将养着,儿臣就不在这扰您了。”不等太后应话,便起身后退两步调头离开。
扭腰摆臀,尽是得意。太后不眨眼地盯着她出了正殿,置于桌几上的左手一挥,杯盏飞了出去,碎瓷茶水洒一地。
还未走远,李安好自然能听着声,但她连头也不回。
自收了那块龙凤腾翔墨玉珮,她就断了儿女私情,也日日自省,告诫自己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切勿强求、妄求。皇帝是自愿来的坤宁宫,身为皇后,皇帝的妻子,这份恩宠她受得无需惶恐。
至于孩子,她身子康健,迟早会来。况且皇上春秋鼎盛,孩子生得早也未必是好事。父衰子强,君臣忌惮胜过父子亲情,何止一个惨字?
虽过了元宵,但还未出九寒天,冷得很。李安好也不想坐凤辇,走动走动也暖和。至暖草涧时,一声轻柔似雁羽的女音自后传来,“皇后娘娘。”
驻足转身看向来人,其实她听出是谁了,只不好表现出。
一蛾眉杏目的鹅蛋脸女子快步走来,灰绿色的半旧斗篷略显寒酸,深蹲行礼:“嫔妾咸福宫蔷薇苑敏美人请皇后娘娘安。”
“这么冷的天,怎么来御花园了?”李安好抬手示意她起身,这位已经被小雀儿口里的地壬盯了五个月了,是一点马脚没露。
“回皇后娘娘的话,宫里闷得慌,嫔妾就想来暖草涧散散心,”敏美人似无意一般拉了一把身上的斗篷,后紧抿着嘴轻咳。
李安好见之,语带担忧道:“本宫瞧你气色苍白了点,天寒地冻的,散散心就赶紧回去,别在外久待。”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敏美人屈膝福礼。
“本宫宫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李安好说完便回身,目光自敏美人固发的几枚珍珠小簪上掠过,心思倒是别致。珍珠小簪虽寡淡了点,但有乌发衬托,若夜空明星一般,简单出尘。
“恭送娘娘。”
矗立着不动,直至皇后一行拐道,敏美人一双蛾眉才微微蹙起。皇后是没领会她的意思,还是在装作不知?自去年中宫清洗了内务府,重设后宫账本后,她宫里就过得紧巴巴的。
以前日日有燕窝可食,现在是十天半月才能吃着一盅。
每月的份例,内务府扣去一点,虽不多,但她位份低,份例本就少,这样一来更是捉襟见肘。
今天她特地穿得单薄,围着件几年前做的斗篷在这等皇后。可皇后就跟没看见一般,她轻咳竟连问都不问一句。
中宫这是逼她争皇宠吗?
回了坤宁宫,李安好将抱着的汤婆子交给了宝樱,坐到榻上摸了摸自己冰凌凌的面颊。
“敏美人终于动作了,”九娘给主子倒了一杯热牛乳。
李安好勾唇轻笑:“之前中宫无主,她将小人得志演绎得极好,没少问内务府要东西,虽然超出份例不多,但已能叫她日子过得相当美满。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享了六七年的富贵,她的心性早就不一样了。本宫令冯大海示意内务府克扣一些咸福宫蔷薇苑,便是要她动。”
“只有动了,地壬才有的查,”九娘奉上牛乳。
李安好净了手,接过牛乳:“敏美人进宫有些年头了,本宫也是怕皇上的人去了归州查不出什么,才来此一招,”小口喝牛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