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那时尚不傅氏狼野心,还因早年一桩旧事,傅汝秩心怀愧疚,再加上先皇后屡次言,父皇这才点头答应了这桩婚事。”沈素璋缓缓道,“你猜,是谁最先提出结亲的意思?”
“……先皇后?”沈珠曦试探道。
“是傅玄邈。”
沈素璋唇角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轻笑,右轻轻玩起了腰间玉佩上的络。
“是他屡次向傅汝秩请求,傅汝秩才找到先皇后,请她为此事周旋。”
“后来,父皇和傅汝秩在政事上的分歧越来越大,且察觉到傅氏已经如日,若是再和下豪商白氏联姻,日后若生起不臣之心,大燕再想镇压可就难了。因此,父皇便想为你和傅玄邈解除婚约。可是……当他意识到傅氏尾大不掉时,傅汝秩两父已经控了朝野,他几次想要解除你们的婚约,都被傅氏狡猾地阻挠了下来。”
这些往事内幕,从前没有任何人和沈珠曦说过。她分明是这桩婚事里的当事人,却没有一个人认为她应该道这些。
第一次走这桩赐婚的背后,沈珠曦不禁听得入神。
“父皇没有放弃,他道,再这么放任傅氏强大下去,沈氏下终将被傅氏下所取代。”沈素璋声音微沉,飞扬的眉眼敛了起来,『露』出一抹少见的沉稳,“我们筹谋许久,准备趁傅氏最松懈的时候——你和傅玄邈大婚那日,拿下傅汝秩父,再宣其罪状。只不过——”
他叹息道:“之后发生的事,你都道了。”
是,之后的事,沈珠曦都道了。
她还未出宫,叛军就已打皇城。
父皇身死,母妃悬梁。她随一个小书橱,摇摇晃晃飘金州。命运从此翻地覆。
“六妹,你若真想和傅玄邈一刀两断,此次,必须帮阿兄一回才行。”沈素璋直起身,右撑在榻几上,眼睛直直地看着沈珠曦。
沈珠曦道重头戏终于来了。她装作轻松上钩的大头鱼,单纯道:“我要怎么帮阿兄才行?”
“今晚的宴上,你只需劝傅玄邈喝下御赐的『药』酒,之后的,交给朕和诸卿家就可。”
“『药』酒?”沈珠曦一愣。
“只是让人四肢无的一些『药』物罢了,无『色』无味,不被人发觉。”沈素璋笑道,“你若劝酒成功,此事就成了一半。等傅玄邈沦为阶下囚,傅党群龙无首自然就溃散,届时,朕再解除你们的婚约,大燕除掉附骨之疽,六妹重得自由之身,可谓皆大欢喜。”
光是一个让人四肢无的『药』酒,难以让沈珠曦放下心来。她心怀疑『惑』道:“阿兄可还做了其他打算?”
“这你就不必在意了。”上一刻还『露』着亲切笑容的沈素璋收回了前倾的身体,神『色』回避,避重就轻道,“朕和老师已经做了万全之策,为免人多眼杂走漏风声,具体的安排还是越少人道越好。六妹是
够理解朕之苦心的吧?”
沈珠曦只好低头道:“珠曦明白。”
沈素璋的防备让她这场伏击忧心忡忡。
沈珠曦走出王帐时,皱着眉心,她心带着疑虑,觉得单凭一杯『药』酒无法扳倒傅玄邈,想要道清楚的布置,沈素璋却她三缄其口。
他们分明目的一致,事到如今她依然被隔绝在外。如果是离宫前的沈珠曦,说不定她真的相信沈素璋的说辞,以为他是为了大局着想,但现在,她清楚道,沈素璋只当她是一枚棋。
甚至连举足轻重的那枚棋都算不上,只是一枚不用有自己思想的小卒。
她抬头望向艳阳高照的空,明晃晃的日光刺得她无法完全睁眼。沈珠曦沐浴着热烈的夏日,却生不出一丝暖意。前路无法预测,她只道,她再一次回到了千仞坑附近。
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救出李鹜。
李鹜……
想到李鹜的名字,她的心又一次充满勇气。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沈珠曦收回目光,恢复公主的端庄威严,沉着地往自己的帐篷方向走去。
……
方氏醒来时,入目所及的便是坐在床边,身靠在床栏上闭眼小睡的傅玄邈。
她双眼近盲,只借着明亮的光线捕捉他的身影,从模糊的视野,努辨认各个事物。傅玄邈身上的像是日常的便服,碧绿『色』的腰带柔顺纤长,蜿蜒垂下床边。那身她已见过几次的宽衣大袖,在越发消瘦的他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荡』了。方氏看着他明显的消瘦,一股难言的悲伤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