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问:“您去看大夫了吗?可吃药了?”
孙婆婆道:“吃了,昨天小梨去给我抓了药。”
林奴儿摸了摸她枯瘦如老树皮一般的手,道:“天气冷了,我给婆婆添置一件冬衣吧。”
孙婆婆不赞同,咳了几声才道:“你那几个钱,别胡乱用了,我去年的冬衣还在,不妨事的。”
她的冬衣林奴儿见过,都不知道多少年头了,里面的棉絮都跑光了,哪里扛得住冬日的严寒?林奴儿打定主意要替她重新添置一件,她在琼楼里长大至如今,只有孙婆婆关照她,在她心中,婆婆是比亲人还要亲的,林奴儿虽然一贯爱财吝啬,但是在这件事上,她却绝不抠门。
趁着今日早上不必做事,她去了一趟裁缝铺子,替孙婆婆订了一套冬衣,破天荒地连价也不说了,那掌柜还笑着调侃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林姑娘不杀价了。”
林奴儿脸儿圆乎乎,眼神十分真诚,笑眯眯地道:“一分价钱一分货,这是替我婆婆做的衣裳,不杀价,劳烦掌柜您替我把棉花絮严实些就好,别叫老人家冬天受了冻。”
闻言,那掌柜感慨道:“你这孩子倒很有几分孝心,放心便是,老朽自会替你出最好的活计。”
林奴儿道了谢,这才离开裁缝铺子,回琼楼去了。
接下来一连几天,林奴儿都没见过柴永宁来,想是真的放弃了,她的一颗心也渐渐放了下来,她的钱快攒齐了,在赎身之前,不想再出别的什么变故。
待入深秋,天气就越发的冷了,早起的时候能看见地上结出许多霜花,沟渠里也凝了一层薄薄的冰。
淅淅沥沥下起秋雨来,一日冷过一日,孙婆婆的咳嗽也越发厉害了,不能见风,一被风吹了,她就咳得止不住,药也吃完了,林奴儿有些着急,她咬咬牙,从坛子里又取了一些钱,让小梨去找大夫抓药。
出门时险些撞上一个人,啊呀一声,娇声骂道:“要死啊你,赶着去投胎呢。”
林奴儿抬头一看,立即笑道:“是秋玉姐姐啊,实在对不住,没撞着吧?”
秋玉打量她一眼,道:“你这急匆匆的赶去哪里?”
林奴儿张口就来:“姑娘炖了一盅燕窝在后厨,我得去看看好了没有,秋玉姐姐这一身衣裳是新的吧?真漂亮。”
秋玉听了夸,心情顿时好了不少,道:“罢了,你去吧。”
林奴儿这才匆匆离开,去到后厨,把碎银交给了小梨,叮嘱她去买药,数来数去,却少了一粒,不知在哪里丢了,林奴儿心疼不已,小梨却睁大眼睛看着那些亮晶晶的碎银子,惊奇道:“奴儿姐姐,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林奴儿低声道:“是姑娘赏的,你别废话,快去吧,婆婆的病耽搁不得。”
两人说着话,屋里头又传来了一连串沉闷的咳嗽,好长时间也不停,撕心裂肺的,小梨连忙点头,把银子揣在怀里,道:“我这就去。”
“等等,”林奴儿想起一事来,道:“我替婆婆在裁缝铺子里订了冬衣,今天应该做好了,我与你一同出去。”
两人便一起出了琼楼,之后分头走,林奴儿独自往裁缝铺子去了,冬衣果然已经做好了,她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一遍,针脚细密,布料也柔软结实,确实做得很好,她捧着那冬衣,心想,婆婆这个冬天肯定会舒服了。
林奴儿带着冬衣回了琼楼,路过侧门时,正听见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说话,她心里一跳,定睛看去,竟然是许久不见的柴永宁。
林奴儿下意识把身子藏入了花木的阴影之中,然后快步往后院而去,眼下客人开始多起来了,她得去银雪身边伺候,只好先把冬衣放在屋子里,然后回了前院,此时夜灯已经上了,楼里笙歌曼舞,热闹繁华。
柴永宁今夜又点了银雪,只是他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银雪轻声细语地问了几句,柴永宁却不是很想回答。
他能说什么?
说他那日无功而返之后,被他爹训斥了一通,骂他尽出馊主意,柴永宁便息了那心思,谁知柴婉儿得知自己还是要嫁给秦王那个傻子,又不干了,成日在府里作天作地,哭闹着要上吊投井,作戏的时候脚下一滑,井没投成最后倒投了湖,大病一场,他爹娘也大吵一架,府里乱成一锅粥,柴永宁索性躲了出来,糟心事堵在心头,即便是对着美人也有些兴致缺缺。
银雪看了出来他不想说,便索性开始抚琴,柴永宁十分受用,林奴儿照旧在门口等候吩咐,忽然有个相熟的小丫环跑过来,低声急道:“奴儿,出事了。”
林奴儿心里咯噔一下,忙抓着她问:“什么事?”
那小丫环道:“是小梨,她偷了东西,被人抓住了。”
林奴儿大惊,道:“你替我守一会儿,我去看看!”
那小丫环忙道:“你自去便是。”
林奴儿飞快地下了楼,往后院奔去,听得前面闹哄哄的,火光微亮,秋玉提高了声音,显得有些尖利,骂道:“好你个小娼|妇,偷了我的东西还不认!你就算把这一身骨头扒下来称斤卖了也没这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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