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个响亮的耳光,小梨呜呜抽泣起来,含混地辩解道:“没有,我没有偷。”
“还说没偷——”
“住手!”林奴儿奔了出去,外头下着蒙蒙细雨,小梨果然站在庭院台阶下面,秋玉高高举起巴掌要扇她,林奴儿气急,一把拽过小梨护在身后,笑着道:“小梨偷了秋玉姐姐什么东西,值得这样大动肝火?”
秋玉挑眉,她原本生得有些颜色,但是衬着如今这盛气凌人的表情,便显得十足刻薄,她道:“这小娼妇偷了我的银子,奴儿你要帮着她?”
一口一个小娼妇,倒不知谁才是真正的娼妇,林奴儿心里都气笑了,道:“小梨是在后厨做事的,哪里有机会偷姐姐的银子,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秋玉不悦道:“这有什么误会?她一个烧火丫头,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银子,不是偷,能是从哪里来的?”
林奴儿转头看向小梨:“到底怎么回事?”
小梨捂着挨了打的侧脸,眼泪汪汪地小声解释道:“银子是你给我的,我买了药回来,路上不当心撞了秋玉姐姐一下,她非说我偷她东西……”
说到这里,她便委屈地呜咽起来,林奴儿深吸一口气,总算是明白了,她对秋玉笑着解释道:“秋玉姐姐,这银子是我借给小梨的,不是偷来的。”
秋玉柳眉倒竖:“你说借就是借啊?我看你们是串通了一气的。”
她说着,推开林奴儿,一把揪住小梨的腮帮子,道:“偷了东西还不认,跟我见大娘子去!”
林奴儿心中一凛,见了大娘子,这事就不能善了了,楼里的规矩,卖身的丫头们是不能藏钱的,只是平日里大家都偷偷摸摸的,彼此过得去,一旦真闹到了大娘子面前,无论是不是小梨偷的,她们俩都逃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林奴儿心思电转,立即拉住秋玉:“姐姐,倒不必这么兴师动众,眼下楼里客人多,大娘子且忙着呢。”
秋玉便住了手,斜眼看她:“说得有理,你待怎地?”
这是敲竹杠呢,林奴儿暗暗唾了她一口,面上还要笑着,朝小梨使个眼色:“你冲撞了姐姐,还不给她磕个头赔罪?”
秋玉这才满意地松开手,等小梨给她磕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定睛一看,蹙眉道:“我手上怎么沾了这许多墨?”
闻言,林奴儿和小梨的脸色登时剧变,秋玉把手指凑到灯笼底下,捻了捻,不是墨,倒似乎是黑色的眉粉,她蓦然扭头看向躲闪的小梨,一把将她扯过来,用手去揩她脸上的那颗大痣。
彼时天上正下着小雨,小梨脸上沾了雨水,没两下那颗硕大的痣就被擦掉了,露出底下光洁的皮肤来,上面只有一颗芝麻那么大的小痣,秋玉顿时明白了,冷笑道:“好哇!你好大的胆子,我就说怎么这几年,你这颗痣愈发的大了,原来是做了假的。”
她像是拿住了什么把柄一般,紧紧扼住小梨的手臂,扯着她往前走:“跟我见大娘子去!”
小梨怕得不行,呜呜哭泣起来,林奴儿连忙上去拦,央求道:“好姐姐,别叫大娘子,求您了。”
秋玉不理她,林奴儿一咬牙,低声道:“我这里还有一点私房钱,都孝敬姐姐了。”
秋玉嗤地笑了,上下打量她一眼,意味不明地道:“你有钱?你有什么钱?”
不等林奴儿答话,她又冷酷道:“今日一定要去见大娘子!在咱们楼里还敢弄虚作假,不给她一点教训吃,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不论林奴儿如何求她,大娘子终究还是被惊动了,屋子里头灯火通明,把小梨的脸照得清清楚楚,有人用湿帕子擦去那些墨色的污渍,露出原本白皙的皮肤来。
她怕得瑟瑟发抖,小声哭着,眼眶通红,泪珠不断往下掉,大娘子染了丹蔻的长指甲捏着她的下巴,用一种打量货物的眼神审视着她,道:“这颗痣原来才这么点子大,模样生得也不错,再教一教,倒是个好苗子。”
说到这里,她笑起来:“年纪也差不多。”
差不多的意思,就是能接客了。
小梨吓得连哭都止住了,不停摇首,林奴儿埋着头,袖中的手捏成拳,指甲几乎要刺破手心,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八年前,大娘子也是这般,捉住年幼的她,捏着脸打量:这么好的模样,才花了八两银子,实在是划算,好好教一教,以后定然是咱们楼里的头牌姑娘。
小梨细细的抽泣传来,显得无助而难过,伴随着大娘子对秋玉的赞许:“这件事你做得很好,明儿你就挪个屋吧,以后只用接客,不必做活儿了。”
秋玉大喜过望:“谢谢大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