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道:“小梨不用接客!”
所有人都怔住了,大娘子转过头看过去,说话的人正是林奴儿,一看到她那胖乎乎的圆润模样,大娘子就觉得心里梗得慌,八两银子买了个赔钱货,她甚至不想多看一眼,对左右的人吩咐道:“把她带下去。”
林奴儿挣开那些人的手,高声道:“大娘子,我给小梨赎身!她不用接客!”
屋子里顿时哗然,这下不说别人,大娘子也嚯地转过头来,怀疑道:“你给她赎身?你有银子了?”
林奴儿咬牙道:“有!”
大娘子似是意外,又上下打量她一遍,道:“事先说好,当初买了她进来是三两银子,吃了我这么多年的饭,可别想着赎身也是三两,至少得十两才行。”
林奴儿沉着气,道:“我有。”
她说着,索性道:“还有孙婆婆,一起赎了出去。”
大娘子想也不想地道:“那得再加五两。”
林奴儿心里略松一口气,她原本想着把三人一道赎出去,但是钱还差一点儿,便一直攒着,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不能真的看着小梨去接客。
大娘子忽而问道:“你只赎她们,自己呢?”
林奴儿抿着唇,不言语,大娘子便明白了,钱只够赎两人,遂重新审视了她一回,道:“都说女表子无情,戏子无义,想不到咱们这琼楼的风水竟然正了一回,出了你这么个有情义的丫头。”
她起身道:“走罢,去拿银子。”
林奴儿看了小梨一眼,领着大娘子一行人往自己的住处去了,她进了屋,便径自去翻那桌下的地砖,大娘子纳罕道:“你这藏钱的方式倒也缜密。”
林奴儿不语,自顾自把方砖挖起来,无人发现秋玉往人群后面缩了缩,林奴儿一抱起坛子,便发觉不对,她怔在那里,仿佛被定了身一般,良久不动。
大娘子狐疑道:“怎么,又舍不得了?”
林奴儿终于有了反应,她像是抱着最后一点希冀,摇了摇那坛子,平日里会发出叮当的脆响,然而今天,里面却没有一丝动静,她高高举起坛子摔下,哗啦一声,碎片四溅开来,仍旧是空空如也,一个铜板都没有。
林奴儿面色惨白,哆嗦着唇道:“被、被偷了。”
她辛辛苦苦攒了七八年,里面的每一个铜板都是认真擦拭过的,数了千万遍,上面的每一道划痕她都记得,可如今竟然一个都不剩了。
大娘子啊呀了一声,有些遗憾地道:“那可就不成了,没有银子,怎么能赎身?”
屋子里挤满了人,林奴儿的目光一一扫过她们,如刀一般,像是要从中揪出那个偷了她毕生积蓄的贼来,然而一无所获。
大娘子拍了拍手:“来人,把小梨带下去,洗刷洗刷,明儿派红嬷嬷教她一些规矩……”
“大娘子,不好了!”
一个声音由远及近,高声疾呼,大娘子皱了皱眉,只觉得今天晚上事儿太多了,不悦地道:“又怎么了?”
“就是后厨那个老太婆,刚刚跌进池子里头去了,拉上来快没气儿了,大娘子,要不要去请大夫?”
林奴儿如遭雷击,尖叫一声,她疯了似的撞开人群,往门外奔去,夜色中,少女嘶哑的叫喊破空传来:“婆婆!婆婆!”
深秋细雨绵绵,冷得让人心中发寒,所有人听着那绝望的哀叫声远去,空气静默无比,大娘子顿了顿,吩咐道:“去叫个大夫来看看吧,能救就救,再重新雇一个厨子也要不少钱。”
林奴儿赶过去的时候,看见孙婆婆正躺在地上,浑身上下,满地都是水迹,她太老了,就像一把干枯的稻草,浸了水之后就显得更加干瘦,一动不动,宛如死了一般,皮肤冰冷。
林奴儿扑上去抱住她:“婆婆,婆婆您怎么样?”
孙婆婆合着眼,喉咙里发出咿呀的呻|吟,拖着长音,很是不祥,林奴儿冲旁边站着的小厮催促道:“快去请大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