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容太后迫于高延请求,只得赐婚下来,祖母又看重女儿家的声誉,定也松口同意。
母妃纵然再如何偏袒常嫣嫣,可现实与太后懿旨摆在眼前,她又能怎样。
君恪蓦然搁下筷子,不由分说朝着台阶走去:“这个计策甚好,八王爷也寻个合宜时机将高献引出府聚一聚,我即刻回府着手准备,婚事不能拖到祖母定好人选之后,为免夜长梦多,切不可迟疑。”
君霖眉目隐含嗜血戾色,煞是顺从:“侄儿但听叔父指教。”
君恪沿着原路出了八王爷府,小雨已经渐渐停了,回府的路途似乎变得格外轻便短暂。
他观赏窗轩外头的清澈景色,淡淡分神瞧了季全一眼。
季全初得他指令,立即高声提醒诸人:“今日之事,若有那个不长心眼子的敢泄露出去,可不要怪旁人摘了你们的脑袋。”
长随纷纷垂下眼鼻道是,而后四周又陷入久久的沉默中。
锦亲王府各处已经门窗紧闭,唯有依旧亮着的灯火,和厚重府门前纹丝不动的护卫,尚在提醒偶尔路过王府的路人,这里乃是皇亲国戚的居所,不可擅自靠近。
屋檐下滴着的水珠也不再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谢嫣趴在书桌上睡得迷迷糊糊,春芷就合衣歪在一边打着盹。
有人轻手轻脚移开如意窗上的木闩,掌心悄悄推开两扇紧合的窗牗,双手撑住窗台,无声翻入暖融融的里屋。
谢嫣隐约感到肩上一沉,有厚重衣衫搭上她单薄的肩头。
容倾贴上她耳畔温声唤道:“嫣姑娘……”
谢嫣蹭了蹭脸,不太耐烦道:“容大郎你都一把年纪了,能不能不要学小孩子玩闹……”
容倾忍笑按住她湿润唇瓣,细密宛若小刷子的睫毛,柔柔在她耳根处来回抚拭,撩得她痒得蜷缩起脖颈。
他拉长尾音,语气中有喜不自胜的低笑:“怎么算是不闹?这样是不是?”
谢嫣嘴唇一痛,惊得从椅子里俯首栽了下去。
揉着摔得不轻的脸颊,她吐掉戳进嘴里的毛笔,迅速裹好衣裙爬起来。
她木呆呆坐在绒毯上,彻底清醒后才发觉她这是在做梦。
什么容倾、什么睫毛……她捡起身前散落的几支毛笔,所幸这几支笔都是不曾沾过墨汁的,落在衣衫面颊上,也未弄脏衣物。
不过半日不曾见到容倾,夜里做梦就梦到了他,也实在令她有些羞于启齿。
谢嫣自顾自念叨句“白日做梦”,正疑心春芷这丫头溜去何处,爬起来就瞥见好整以暇坐在她对面的容倾。
这厮白日还穿着那身常服,眼下不晓得何时又换上件样式别致银紫长袍,就稳稳坐在那里端详她。
她原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揉揉酸胀双眼,又不可置信去抚摸他脸颊,等到触得一手温热,才悚然道:“你真是容……容大郎?”
情急之下,谢嫣几乎喊出“容倾”二字来,不过她反应极其迅速,立刻就此打住,直勾勾盯着他细看。
容倾张开结着茧子的宽大手掌,隔着凌乱书桌朝她伸过来:“你再摸一摸,就晓得我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谢嫣唇上有些火辣辣的疼,她咬了咬嘴唇,闷闷寻思这个离奇的梦,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她心中这样疑惑,手上动作却不曾停顿分毫。
谢嫣干脆揪住容倾的衣领,差遣他站起来。
他乖乖站在她身前,低着头静静看她,眸光深深浅浅,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深沉的渺渺暗影。
谢嫣情不自禁拢上他温暖大掌,掌心温度制炙热滚烫,她被烫得双颊渐渐烧灼起来,忽然回过神:“容……容大郎,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春芷又去了哪里?你爹的生意可有办好?有没有人为难你?”
容倾失笑地摸摸她发顶:“你问了我这样多的问题,我到底应该先回答你哪一个才好?”
谢嫣窘迫难当,反复思索几番,方慢慢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初初打过四更,你那位成天拉着脸的兄长,都带着进宫长随上朝去了。”
谢嫣低低应了一声,打着哈欠疲倦道:“这么说,我在这里趴了一夜?”
“自容某进来,嫣姑娘就一直睡在这里,春芷已被几个丫鬟搀去后罩房安歇,如今睡得正熟,你不必担心。”
春芷下午对她说了那番肺腑之言,只怕提防他提防得紧,不会容忍他们二人私下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