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嫣猜测大约是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神态自若地将春芷丢去后罩房安歇,处理妥当后,才偷偷潜回的书房。
谢嫣对他这偷鸡摸狗、不甚光彩的行径极是无言以对。
余光不经意划过见他腰间,瞥见腰带上还正正经经系着她送给他的那枚香囊,一时间也有些欣喜,真心实意奉承他:“哈,你这身衣服不错,正巧配着这个朱色香囊,大红大紫的,果然很衬你肤色。”
容倾似是十分受用,轻轻抚弄香囊细腻平滑的纹理,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谢嫣小心翼翼觑他脸色:“你不喜欢这个?”
“怎么会?”容倾捏了捏那枚精巧的织金香囊,“嫣姑娘亲手相赠的东西,容某自会精心收着。只是猛然间忆起容某长到这把年纪上,也从未收过如此贵重的礼物。外人嫌弃我出身商户,做生意还需白手起家,四处奔波,也无人肯与我交好。这么说起来,嫣姑娘还是头一个主动关心容某的姑娘……”
谢嫣听完“这把年纪”这几个字,胆战心惊捂住嘴巴,百口莫辩道:“我没有嫌弃你年纪大的意思……呸,我不是真心说你一把年纪还未……”
她急着辩驳,可不论怎么解释也只是使得情况变得愈发糟糕。
容倾的表情看样子仿佛受到了莫大伤害,状若心痛如刀割,神色低落:“我明白嫣姑娘之意,容某家中家徒四壁,也掏不出银钱娶妻,虚有其表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比那些武人健硕,能护住妻儿,活该一辈子打光棍。”
定安侯府尽管权势滔天,京中又有无数闺阁少女,将他视作如意郎君。
可不知是他眼光太高,素爱挑挑剔剔,还是容太后太过管束他,旁人这个时候都已经儿女绕膝,唯有他这京城久负盛名的“第一美人”仍然无人问津。
谢嫣不忍伤害他尚存憧憬与希冀的纯真心灵,思及总部里那些年过三十,还懒得说亲的姑娘们,她并拢三指,指着头顶,言之凿凿道:“我断然没有嘲笑你的念头,我在定州那么多年,同龄姑娘的儿女都会喊爹叫娘了,我同刀疤他们几个赚了不少棺材底,不还是孑然一身么……这种事宁缺毋滥,你也不必心急,姻缘到了拦也拦不住,只是缺个机缘而已。”
“嫣姑娘莫要违心说这些,”容倾伤心欲绝,“只会空算些鸡毛蒜皮小账的穷酸书生又如何,还不比一双健硕拳头来得实在,容某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谢嫣被他说得脑瓜子一抽一抽地疼,只隐隐约约觉察这个话题犹如一支离弦的飞箭,朝着另一个未知的方向远远直射过去。
她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上前环住他双臂,将头虚虚靠在他胸前,苦口婆心道:“怎么说着说着就梗着脖子犟起来了,容大郎你不要这么较真,诚然武人很好,可你会骑马也能扛得住刀疤他们几个的拳头,还能做我的夫子,也不输给那些武人……”
容倾睁开一只眼,垂下的视线停在她依偎过来的脑袋上。
他唇边笑意似骤然拔地而起的树木,郁郁葱葱好不夺目。
他嘴上却沉痛道:“这枚香囊不若还是交还于你,左右是你得来的彩头,容某平白占着也不在理。街上卖的腰饰品种繁多,容某也能扒拉出几个称心的玩意儿……”
谢嫣头脑一时间有些发热,也将这香囊里头的香料原本是出自他手上的这件事,完完全全抛至九霄云外。
将君锦玉那等罪有应得的白莲花排除在外,谢嫣往常最是见不得人示弱。
她拍着容倾肌理流畅鲜明的后背,豪气万千喝道:“你要是在意这个香囊的出处,我明日、不,今日就给你另绣个新的出来。”
美人在侧,容倾依旧坐怀不乱,矢口推拒:“嫣姑娘是金枝玉叶,容某不过是一个下人,不敢牵连嫣姑娘纡尊降贵做什么针线活。”
谢嫣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这么固执,让你接下就接下!叽叽歪歪扯些什么歪理?”
容倾竭力憋笑:“那容某便斗胆生受了。”
躲在窗外树冠上的暗一从怀里摸出一把金叶子,没精打采递给暗二:“你赢了,主子他果然从君小姐那里骗来了个手缝的新香囊。”
暗二得意道:“主子那张脸就是把屡试不爽的锋利杀器,不管冲哪个小姑娘笑一笑,保准就教人跟中了蛊毒似的,只顾着点头应下,哪里还有些别的逃脱法子。我早就推断过,主子上阵杀敌哪里还要那样认真,摘了铠甲冲敌军身患寡人之疾的将领笑一笑,怕不会令人酥得连骨头都麻了。”
暗一剜了他一眼:“既然那样管用,我瞧君恪也吃这一套。不妨你也去求主子对那冰块脸君恪笑上一笑。没准儿人家为美色所迷,就恳求娘娘收回赐婚的成命呢!”
暗二悻悻摸了摸鼻子:“我哪里晓得他心窝子都偏到裤带里去了……”
他话音刚落,屋内便有两道白影,对着他们二人所在的方向弹射而来。
暗二惊慌失措去挡,暗一却扯过他挡住那疾驰而来两粒腰带上的玉扣,洋洋自得训斥他:“这就是主子令你长的记性,下次还多嘴,非叫你一辈子都做哑巴!”
直至日上三竿,谢嫣才揉着额角悠悠从软塌里爬起来。
春芷替她洗漱梳头的动作快到一气呵成,谢嫣尚在发呆,几个老太妃身边的妈妈喜滋滋道:“太妃正在前厅相看小姐的夫婿,王妃就等着您去仔细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