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恪平日里一向不苟言笑,耳听君霖提起这桩始终悬而未决的婚事,他忽然露出个近乎残忍的笑来:“没有旁的打算,虎贲将军府,君嫣嫣她不嫁也得嫁。高延那个老贼有意与容氏结亲,只怕容倾成婚也是迟早的事,我们切不可轻易放弃这个良机。”
拿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姑姑,换取一件夺嫡的筹码,世上再没有一桩比这个还要划算的买卖。
君霖也不推辞,拱手又是一礼:“多谢叔父成全。”
君恪一去就许久不见人影,谢嫣猜测这人行色匆匆,八成是寻个角落与八王爷商讨对策去了。
宫里眼线众多,他也不怕在节骨眼上招惹是非。由此看来,八王爷那一众党羽的威势,也不容人小觑。
她由几个姑姑领着四处散心,因着君恪不在此处,谢嫣也不好贸然上前
与别府女眷见礼。
殿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却没有一个是谢嫣熟识之人。
谢嫣自得了空闲,不必跟在君恪身后说些有的没的场面话,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眼看垂花门旁散落的几座亭子里,有一座最为狭小的无人歇脚,谢嫣便领着春芷向着那处走去。
石凳上也十分细心地铺了厚厚鹿皮垫子,桌子上还置放着不少茶点话本。
谢嫣本就无意相看夫婿,眼下君恪抛下她一人独自离开,她相不中也无甚关系,回府后尽管将过错推到他身上就是。
如此一琢磨,谢嫣越发顺心。
姑姑们也不好逼她独自出去,正逢太后又有口谕传下来,她们还需前去安排人手伺候,便差遣几个信得过的宫女守着谢嫣。
大约小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外头不知怎么就忽然飘起雪花来。
这几日的天气都有些不甚晴朗,前几日下的雪,好不容易快化了干净,谁知今夜又飘起了雪。
尚在殿外寒暄的大臣们,也三步化作两步躲入殿中。
彻骨寒风裹挟着雪花,泼泼洒洒潜入亭子内,在面颊上擦过一段冰而痒的怪异触感。
眼看帷幔也抵挡不住,这样不断侵袭的寒意,几个宫女取来几柄做工上乘的竹伞,恭声道:“夜里风雪大,小姐不若随同奴婢入殿避寒。”
再多耽搁些功夫,倘若雪越下越大,误了入座的时辰,也难免会令有心人捉了把柄。
谢嫣点了点头,笑着走近她们:“有劳了。”
几个宫女小心翼翼撑开竹伞,又恭恭敬敬低首撩开灌满风雪的帷幔。
方抬手撩开一个缝隙,忽然有个瘦削的身影,从帷幔外头跌跌撞撞冲进来。
谢嫣迅速退后三步,那人领着几个小厮僵立在帷幔后,讶异地盯着谢嫣等人。
闯入亭中的,是个瞧着年岁方及弱冠的青年人。
青年人一身工整簇新的常服,袖口上错落有致绣了飞鹤纹,肩头和发髻上却堆满不少雪尘,愣愣怔怔一瞬不瞬盯着谢嫣瞧。
这人样貌虽然不错,可行事也太莽撞了些,万一撞了主子,还不晓得会引起什么流言。
春芷心下不悦,语气便不知不觉多了几分责备:“劳烦公子借过。”
那人如梦初醒,脸颊边霎时浮起一缕赧然之色,朝着谢嫣微一作揖:“在下邵捷,多有冒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