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对待他们这些属下虽客气有加,可素来严厉,季全说出此番话委实是抱了赴死之心。
本已经吓得不轻,熟料他接下来的话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若将本王与那邵捷相提并论,谁更出众?”
季全不假思索张口就扯:“王爷是人中龙凤,邵公子自然不能同您相较而言……”
说到一半明显察觉出些许不对味的地方,反应过来的季全顿时就有些茫然:“???”
“罢了,”君恪语气十分冷淡,“仔细盯着高献那边,下次不要再出差错。还有一事,你不妨替我注意一二。”
季全隐去心头那点怪异之感,屏息作揖道:“属下但听王爷吩咐。”
抱着廊柱偷听的暗二不禁暗暗竖起了耳朵。
“听闻常嫣嫣在景梅苑里藏匿着一名身手不凡的护院,那人外出时常以斗笠遮面。也正是他的身手高超的缘故,高献那夜不但没有讨得半点便宜,反而被他伤得不能见人……你若能将此人活捉,带到本王跟前来,本王重重有赏。”
世家府邸养着的寻常护院,有几招能唬得住山贼歹人的花把式本就常见。可仅仅凭借一己之力,就能打得高献那几个手下一败涂地,就算不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也会是大隐民间的世外高人。
若能将此奇人收归八王爷麾下,击溃容家军一举可谓是指日可待,往后也不必挖空心思讨好高家。
两人一前一后走远,暗二足尖轻点屋梁,自承尘间翩然跃入长廊内。
他一手撑住廊柱,不禁陷入深思。
锦亲王起初开口提起景梅苑里的高手时,暗二便了悟他言语中的高手所为何人。
能将君小姐从高献救下的护院,除了侯爷,还能是什么人。
眼看着君恪也开始对景梅苑上心起来,侯爷倘若一意孤行,执意隐姓埋名藏在锦亲王府里,迟早会有被君恪觉察出身份的一天。
八王爷一党看不惯侯爷的臣子大有人在,如果事情沦落到这等境地,不知君恪又该如何借题发挥还击侯爷。
君恪若要深究,届时即便侯爷说破了嘴皮子,也无人信他是个光明磊落之人。
侯夫人没了还能死皮赖脸再去追,可侯爷若是遭人口诛笔伐,太后和圣上不晓得又要承受多大的风浪。
暗二心头一横,攥起拳头用力砸了廊柱数下,再度跃上了屋脊。
临近除夕的前一天,京中再次飘起雪花,于氏推了所有拜帖,只接下一封邵府托人捎来的帖子。
于氏应邀前去邵府做客,府里便只剩了谢嫣、君锦玉和老太妃三人。
外头雪大,容倾自前几日请辞回府后,便一直未回来。
有他在的时候,还能与他寻个辩题辩一辩,眼下景梅苑只剩了她一人,谢嫣闷在府里无事可做,便邀别府上的姑娘前来喝茶叙话。
谢嫣大多时候喜欢独处,对待这些礼尚往来之事并不热衷,只是身为王府嫡女,理应也有一些宗室女的样子。
君锦玉在外丢了名声,为替于氏分忧,谢嫣应当做东与她们联络感情。
今日接了拜帖的姑娘,皆是文臣一派几位嫡女,其中就有君锦玉的好姐妹唐菱。
各家的主母皆前去探望老太妃,唐菱同孙姑娘就来堂屋与姑娘们说笑。
君锦玉以身体抱恙为由,不肯出面,故而满屋子的莺莺燕燕便由谢嫣接待。
唐菱接过春芷递来的茶盏,垂下来的卷翘眼睫轻轻颤动,好半天才鼓足勇气仰头看向谢嫣:“君小姐,赏菊宴那日我出言不逊冲撞了小姐,还望您不要计较。”
若非她出声,谢嫣几乎都认不出眼前这个妆容艳丽的少女,竟是那日帮着君锦玉捉弄她们的唐菱。
这姑娘性子义气,就是识人不清,平白做了君锦玉射人的箭靶子,被她牵着鼻子走,指不定背地里揽了多少私仇。
谢嫣释然一笑:“都是过去的事了,人总会成长的,依我看,你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唐菱赧然垂下头,低低道:“托君小姐的福气,娘亲已为我许了人家,年后就要成亲。”
谢嫣诧异道:“这样快?似乎半年前见你,唐小姐还未有婚配。”
“是娘亲本家的远方表兄,”唐菱喜滋滋弯了眼眸,当初的青涩与炽热早已褪得无影无踪,只余下沁人心脾的俏丽温婉。
谢嫣端着茶盏的手腕轻轻颤抖,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合宜,只笑道:“届时定差人赠唐姑娘一份大礼。”
谢嫣陪着她们坐了个把时辰,直至几位夫人带着各自的嫡女,坐上马车消失在天际尽头,她看着雪上早先留下的车辙与足印,半晌才有些失落地回了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