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曦平让人将武馆老板的手机拿过来,他点开群,乌泱泱的五百人,满群。他问:“还有其他群吗?”“我不知道。”武馆老板道,“可能有,可能没有。”常曦平低头,盯着群。群主禁了言,群员无法说话。往上翻群聊天,除了群主发的祭神通知,比如今晚几点几分,共同祭神之类的内容,并无其他内容。而武馆老板既不是管理员也不是群主,常曦平也没法确定,除了这个群,还有没有其他的群他将手机递给旁人,让他交给技术员,去查下群里人资料。解鸣谦却问:“群里人,你都知道谁?”“我只知道付叔叔。”“你查过群里人资料吗?”“没有,付叔叔警告过我,不许查其他群员资料,如果私下查了,神明会生气。”武馆老板望着解鸣谦,幸灾乐祸,“你们敢查他们资料,神明不会放过你们的。”“神明,不可匹敌,你们这些特警,都将受到神明惩罚。”解鸣谦眯了眯眼,对常曦平道:“他知道得不多。”还被洗脑得严重。常曦平点头,瞧出来了。“接下来,是不是查这个付昌平?”“昂,查。”解鸣谦点头,过了片刻,道,“富豪爸爸也查一查吧。”“好。”常曦平收起记录本,让人将武馆老板压下去,和解鸣谦起身往外走。之后,常曦平买了三张软卧票,前往山西。路上,常曦平问:“鸣谦,你说,世上有神吗?”解鸣谦撩起眼皮瞧了他一眼,道:“你之前不是很坚定地说,世上无神?”常曦平有些烦躁地撸脑袋,“我师祖是这么和我师父说的,我师父又是这么和我说的,我自然坚信这点。难道你师父不是这么和你说的?”解鸣谦道:“我师父,我先祖,都是这么说的。”世上无神。或许世上无神,但关于神明,必然有秘密。“那不就得了。”常曦平耸耸肩,“但,先辈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吗?”“像数学,以前说,平行线永远不会相交,但后来又说,平行线会在无穷远处相交,以前认定的公理,未必是公理,会加个限定条件。”“谁敢保证,先辈说的这话,一定是对的?”“以前无神,谁能保证,现在也无神?”“你说对不对,鸣谦?”解鸣谦长睫毛眨了眨,笑道:“你这是准备和我讨论哲学?”“我哪里和你讨论哲学,我是在和你认真讨论,论神明存在的可能性。”常曦平道,“‘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咱们可以先大胆假设一下。”解鸣谦摇头,“不用大胆假设,我可以说,世上无神。”常曦平探头,“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你知道什么?”“我不知道。”解鸣谦摇头,“我只是相信我玄阳观的祖上,他们一代代的,都说世上无神,我决定相信他们。”常曦平重新躺回床上,道:“鸣谦,你不能这样,你这是盲从。”程铭礼在旁搭腔,“常前辈,鸣谦这不是盲从,而是从先祖笔记里,猜到先祖知道一些有关神明的事,只是不好诉说,只能写下世无神。”“也就是说,世无神是肯定的。”常曦平道:“行吧,假设世上无神,那神像上的力量,是什么?我完全没有发现。我实力也不算差了吧,除了那些天师,和半只脚踏进天师的人,我可以说,我实力数一数二。”“我这样的实力,都没法第一眼发现神像的不对劲,完全没法抗衡神像的力量,这样的力量,不是神又是什么?”解鸣谦道:“天师。”他望向常曦平,问,“你家,好像没有天师前辈?”常曦平面色黑了黑,“是。”千名地师巅峰,未必能出一名天师,能踏入天师之境的,无一不是惊艳绝伦之辈,堪称凤毛麟角。他所在的观,虽然传承千年,但也不是代代都能有天师出现,甚至一连七八代,都没有天师出现,也正常。这是绝大多数道观的正常传承,除了玄阳观。“你没在天师跟前待过,所以你不知道,天师和地师巅峰,差距有多大。”解鸣谦眸光微微暗沉。他师父死时,他是地师巅峰,但他瞧他师父时,如瞧一座高山,如望一座深渊,完全生不起多少比较的念头。像是一碗水,和一汪溪水在一起,那碗水,如何敢洋洋自得?“百川到海。”解鸣谦道,“地师巅峰是川,天师是海。”“那神像的力量,你无法抗拒,我也无法抵抗,但天师未必不能。”解鸣谦想起先祖游记里,先祖的师父用桃木剑斩杀柳树神,眼底闪过溢彩的流光,“这些神像,咱们要借助铭礼的功德金光才能对付,天师或许可以一根手指头,直接碾碎。”“神像,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强大。”常曦平听了,心稳了稳。渐而他又有些发愁,“咱们国家的天师,个个年纪老高,就没有低于八十的。”普通人八十岁早已基础病缠身,玄术师好一些,但八十岁机体也走下坡路,个个修身养性,闭客养老。“再请这群人出山,若他们有个好歹,谁付得起责?”天师才那么一点人,个个比国宝还珍贵,要是在对付神像中折损,他只能以死谢罪。“没那么悲观。”解鸣谦倒不愁,“安城的神像,不是被咱们捣毁了?可见,它并非那么强悍不可力敌。”解鸣谦说话不徐不疾,一字一句很有力量,常曦平听了进去,心渐渐安稳。“你说得对。”常曦平点头,又笑道,“咱们有铭礼在呢,他那身浑厚的功德金光,正是神像的克星。”而且程铭礼得老天偏爱,程铭礼参与了这事,老天爷忍心自己的亲儿子出事?忍心自己亲儿子受到挫折?程铭礼才是大杀器。他望向解鸣谦,给他一个肯定又赞许的眼神。鸣谦这个对象,找得值。解鸣谦:“……”你这现实的嘴脸,真特别。程铭礼听到常曦平夸自己,腼腆地笑了笑。他道:“常前辈,用得上我的,尽管说。”常曦平嘿嘿笑道:“肯定不客气,弟婿。”解鸣谦听到这声弟婿,没好气道:“别占我便宜,按照辈分,你是我师侄。”“别这样嘛。”常曦平道,“我看着你长大,还不够你将辈分抹去么,观里论观里的,咱俩论咱俩的。”“那也不是同一辈分,我为掌门辈,你为弟子辈。”常曦平:“……”你接手玄阳观,成为玄阳观观主了不起啊。哎,还真了不起。常曦平自闭。到了山西,山西这边的特警局过来接人的是个小年轻,十八九岁,嫩生生的,青涩极了。常曦平最喜欢逗这样的小年轻了,感觉自己也年轻十来岁。他像个怪蜀黍一样,问小年轻叫什么,多大了,哪个观的,学的什么,读大学了没有,什么修为了,有没有对象,准不准备找对象,要不要他介绍个坤道等等,问得小年轻满脸通红,连连道自己是全镇派的,不能结婚。常曦平逗他,又怎么不入正一派呢,男人不抱抱女人,这世上白来一趟,又开始说起女人的好处,听得解鸣谦连翻白眼。说得好像他抱过女人似的。他对女人,还不是停在远观上?小年轻要不是在开车,恨不得捂住双耳。安城来的前辈,怎么这么不正经?就算他不是道士,嘴边挂着女人,也不好吧,对女人不尊重。他连连声称,“前辈,我是全真派的。”常曦平笑道:“全真派的也没关系,和尚还有酒肉和尚呢,全真来个花道士,或可留名千史。”解鸣谦见小年轻气得耳朵都红了,制止道:“曦平,适而可止。”劝全真的结婚,和劝回族的吃猪肉一样可恶,要不是这小年轻在开车,他估计小年轻很想一拳头捶在他脸上。哪来的恶趣味。遭受的社会毒打不够多。解鸣谦对小年轻道:“他冒犯了你,你回去找师长告状,让你师长教训他。”小年轻被戳破心思,脸颊红了红,他支支吾吾道:“前辈也没恶意的。”“哼,一大把年纪,什么玩笑该开什么玩笑不该开,还不懂?听我的,回去告诉你师长。”解鸣谦撺掇。常曦平哀怨地瞅了解鸣谦一眼,“鸣谦,你冷酷,你无情,你似那寒风,伤透了我的心。”小年轻听常曦平这唱戏似的腔调,被逗得笑出声,之前的怒火倒是歇了几分。常曦平瞥向小年轻,笑着伏低做小,又给小年轻道歉。年轻人的怒气,在常曦平一声声道谢中降了下去,送常曦平、解鸣谦和程铭礼到特警局,停了车,一溜烟回到自己办公室。虽然他没了告状的心思,但也不想再碰见常曦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