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吧。”徐乐又往前递了递,“不是正缺钱吗?”
元湛英踌躇着把钱收了,想到张燕已经跑了,两人说不定还有戏,便安慰道:“等人出来了,我把事情跟他说,要是他不跟你结婚,我收拾他。”
徐乐又笑了,元湛英这才看到她有一对小虎牙,很是可爱,她摆摆手说:“我没办法跟他结婚了,本来我爸妈不同意我嫁给二婚的男人,是我好说歹说,劝他们年前见于金涛一面——但一直等到昨天,他都没来。”
两人陷入沉默。
徐乐故作轻松地把手插进兜里:“可能是我们有缘无分吧,我会听爸妈的话,相亲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至于于金涛,就当做是我对不起他了。”
元湛英心脏拧着疼,暗骂于金涛无数次,癞蛤蟆长得丑玩得花,这些年到底伤了多少女孩的真心啊?这人一定会遭报应的!
她连忙说:“是于金涛对不起你。”
徐乐没反驳,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她转身走了。
元湛英本来想叫人留下,中午一起吃口饭,但想到徐乐在于家也没有认识的人,跟陌生人凑着吃,更是尴尬,也就没开口。
于慧慧倒是饭量很好,中午的大锅饭做的片肉好吃,她就着米饭吃了五六片,元湛英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再想吃就不给了,怕积食。
吃过饭,举行完遗体告别仪式,就该火化了。于父于母有儿子,可于金涛不在,没人摔盆,最后找了个远房外甥。
于母都没见过这外甥几面,临走,竟然是一个差不多算是陌生人给她摔了盆。
林德明找座机打了个电话,叫人又开过来两辆夏利,后视镜绑上帐子布,拉着亲戚朋友去火葬场,元父不能去,只能在家等着。
等到了火葬场,这时候没什么遗体告别仪式,林德明跟于霞对象两个男人跟着进去,其他人坐在火葬场门口的台阶上晒太阳,等晒得众人昏昏欲睡之时,两人捧着骨灰盒和遗像出来了。
接下来要去墓地下葬。
林德明开的红旗,算是好车,他让李朗抱着骨灰盒,于霞对象抱着遗像上了车,等到了村里的祖坟那头,守墓人已经在等着了,见他们从红旗上下来,态度立刻殷勤不少。
李朗抱着骨灰盒往里走。
于母就准备葬在于金涛他爷他奶的坟旁边,元湛英拉着于慧慧往里走,却被守墓人拦下了。
平时守墓油水不少,别人拿来的贡品,如果祭拜完不拿走,全都进了这人的肚子,吃得他油光水滑。在这种地方呆着,阳气一定要足,八字旺,他看着像是旺过了头,脸颊是橘皮形状,道:“现在是正月,女的不让进墓地。”
话音未落,他上下打量了元湛英几眼,女要俏,一身孝,元湛英穿着一身白衣,眼圈红红的,正经不难看。
林德明挡住守墓人的视线,递过去一根烟,看人接了,才说道:“我们家老人的儿子,有事回不来,要是女儿不进去,真没人送了。”
那个摔盆的远房外甥连火葬场都没去,来墓地的只有元湛英一家三口和于霞一家三口。
抽着好烟,守墓人依旧很强硬:“说不能进,就是不能进,坏了村里人的风水,责任算谁的?”
于霞拽了拽元湛英,小声道:“不然算了,咱们在外面等着,正好找个角落,把妈的衣服烧了……”
元湛英是前儿媳,不算这个村的人,于母的亲闺女都发话了,她也不好说什么,点点头。
于慧慧却不干。
她大声问:“为什么所有的习俗都是限制女人的?说女人进墓地破坏风水,那男人是从女人肚子里出来的,也会破坏风水!”
守墓人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嘬了嘬牙花子:“小丫头片子,还挺横。”
于慧慧眼神坚定地与他对视,说:“我要进去送奶奶最后一程。”
没等众人反应,她的小身子灵活地一歪,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直直想着李朗的方向冲过去了。
守墓人愣了一下,把烟扔在地上,想去追,林德明伸手拦住了。
“我闺女说想去送奶奶,那就去,”林德明是笑着的,但是眼神狠戾,“我不希望有人打扰她。”
守墓人打量了他一下,见他浑身都是上位者的威严,余光又瞥见那辆红旗车,缩起脖子不说话了。
元湛英跟在闺女后面,进去给于母烧了些纸,于霞守在墓地门口,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往里走。
骨灰进了墓地,丧事就结束了,李朗他们还需要在头七那天把刻的墓碑摆上,那时候元湛英和于慧慧就不需要过来了。
林德明把车后视镜的帐子布摘掉,一群人坐车回去,在于家大门口掰开点心,一人吃了一口,这才迈进门。
于父杵着拐杖正等着,没了于母,他的脊背更弯了,简直要和腿呈九十度。老头刚六十一岁,牙已经掉没了,嘴瘪着,看向元湛英时,眼神浑浊不清,定了定神才看出来来人的身份——他这两天快要哭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