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已到,天明,行刑!”刽子手在大刀上喷洒烈酒,阳光给刀上抹了一层彩虹。突然,詹九郎声泪俱下的仰天大吼!“天道负我!大理寺冤我!富人害我啊!我死不瞑目!”坐在高台上的李义琰,他突然心头一震。“难道说,当年的案子,真的有冤情吗?”没等他多想,只听得“扑通”一声响,詹九郎的头颅跌落地面。他好像,真的死不瞑目啊。此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吹得围观群众站立不稳。这番变故,让所有人心头一颤。没有下雨,也没有下雪,有的只是乌云压城城欲摧的巨大抑郁。“李刺史,还要不要继续行刑?”李义琰这时才恢复神志,他眼神凝重的抬头仰望,摇了摇头。“先撤吧。”回去的路上,李义琰心神不宁,耳边仿佛环绕着詹九郎行刑前的血泪控诉。莫非,真的判错了吗?当年,他被崔梦真出言伤人后,落魄的形单只影回去东都,并未参与此案的判决。他不知道同伴是怎么处理的,他只记得第一眼看见詹九郎,不太相信那人是凶手。可是却被崔梦真以“哪个凶手会承认自己行凶?”的话,给驳了回去。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第六感!“初见的詹九郎,看起来只是一位羸弱书生,怎么可能杀人?”李义琰要求马车加速,他回到越州府衙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查当年的案宗。其实唐朝的案宗比较潦草,组成部分大概是罪状+尸格,上面写着主判人的审讯意见。而罪状呢,根据口供,狱卒撰写的犯罪过程+犯罪动机+犯罪手法+犯罪时间。李义琰第一眼看到这份罪状,他惊讶道:“怎么如此轻薄?”好歹是一件灭门惨案呀,一共死了五十口人。他再次仔细阅读,发现了里面逻辑不通的地方。“怎么可能?詹九郎一个文弱书生,怎么可能单枪匹马的杀了这么多人?”用脑子想想都觉得不可能啊!但是,这份案宗交上去之后,审批人员顺序是大理寺卿欧阳玉、五名刑部郎中、刑部尚书,最后呈到陛下手中。也就是说,其实刑部人员,根本不知道凶手只是一名柔弱书生。他们想象中的凶手,是一名彪形大汉,因为只有足够强壮,才能做得到以一敌五十。最关键的是,罪状里面,花了大篇幅的文字,去叙述詹九郎如何行凶的。首先,他是在夜间悄悄潜入张家,在夜色的笼罩之下,隐蔽干掉了家奴。然后,偷偷摸入房间,将手无寸铁的张家年轻人残忍杀害。最后,一路杀到后院,把张德业干掉!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但凡是个训练有素的武夫,想要做到这样,并不困难。问题就在于,詹九郎不是武夫啊,他只是一介书生。倘若他真的会武功,当初抓捕的时候,必定会反抗,可是胥吏轻而易举的将他擒下!“怎会没有念鸿的签名?他不是参与此案的侦查吗?”李义琰心中咯噔一下,他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了,果然是冤案!如果是正常判案,堂堂大理寺少卿怎么会不签名呢?这可是业绩啊。原因只有一个,崔梦真不想牵扯其中。可是,他却利用大理寺的权力,将詹九郎抓了呀。“希望真相并非如此。”李义琰急忙晃了晃脑袋,把不切实际的想法抛之脑后。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同伴会做出如此事情。那么,如果詹九郎不是凶手,谁会是真正的凶手呢?李义琰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他回忆起当时的经历,脑海中响起了崔梦真当时的话语声。“你在六月初三那天晚上,将张德业一家全部杀害!对不对?”“你于五月廿二,在张氏丝绸铺买下一匹麻布,当时你与店里人发生了冲突,对吧?”“因为你与张氏丝绸铺发生了肢体冲突,后来是越州东市的市长亲自带人来解决了这次的干戈。”“张氏丝绸铺让你丢了脸面,还被府衙关押一天,所以你怀恨在心,在十天后残忍的杀害了他们一家!”李义琰猛然睁开眼睛,他终于找到逻辑不通的地方了。因为他也曾经被张氏丝绸铺强买强卖过,但是他的第一想法,并不是要杀人,而是报官!没错,就是报官!换位思考,如果你被别人骗了五千块,你会选择铤而走险的将他全家都给杀了吗?崔梦真的推理定罪,看似理由充分,实际上根本没有从人性的角度去思考。“等一下。”李义琰拍拍脑袋,他早已汗流浃背。他只是一个文科生,擅长作词作赋,并不擅长逻辑推理,思考其中关联,可谓是绞尽脑汁。“如果不是仇杀,那会是什么杀人动机呢?”李义琰通宵了一个晚上,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第二天,他把伊兴文喊过来,他要询问一些事情。伊兴文没有任何身份背景,干了几十年还是一个长史,想必仕途已经到头。他对眼前这位新刺史,有点印象,但是不多,毕竟都过去了五年之久。“伊长史,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李刺史,但说无妨,下官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五年前的那件案子,你还记得吗?”伊兴文听闻这句话后,突然觉得刺史有些熟悉了,他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问道:“李刺史,你是不是,是不是当年那个大理寺少卿。”李义琰微微一笑,他点头:“没错,是我。”没想到,士别五年,人家早就从四品官升至三品上州刺史。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啊。伊兴文知道自己的人生极限,他没有嫉妒,因为早就看开了。重新整理好情绪之后,他回答对方的问题:“李刺史,当年的案子,下官记不太清了,不知道你想了解什么?”“当年的事情就不提了,我想知道,现如今的张家府邸,是谁入驻?”“越州的另一位富商,邬耀金。”李义琰眯起眼睛,再问了一个问题。“那么,张家的十三家丝绸店铺呢,由谁接手?”“还是”伊兴文猛然抬头,“李刺史,你是怀疑。”“当年的案子,另有隐情?”【没想到吧?我居然是这样写这件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