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往倚着宫墙的那棵绿荫浓翠的大树上望去。
身着天青色锦袍的年轻公子仿佛仍是她多年前,她曾见过的那位意气风发,温润和煦的少年郎。
数年的岁月,仿佛从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坐在那棵树粗壮的枝干上,手掌上正接着从树荫枝叶间穿插着落下来的破碎光影,他的轮廓就好似被一笔一划地精心描摹过似的,此刻临着斑驳的光影,那一刻,赵舒微恍惚间,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身穿明黄色绣着金线龙纹的衣裙的女子有着这世间最明艳漂亮的容颜,树上的年轻公子就如同他指间的阳光,山间的清风一般,温润含光。
赵舒微想开口,可她动了动唇,却到底一句话都没有说。
因为她身后始终跟着一群人。
他们看不到树上他。
在这世间,只有她一人,能够感知他的存在,看见他的身影。
这一晚,郑翰林拟好的圣旨方才送到御前不久,便被齐霁用剪刀剪成了碎片。
“齐明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损毁朕的圣旨!”赵舒微拍案而起,美目一凝。
齐霁扔了剪刀,丝毫不慌,甚至还笑了一声,“陛下好大的威严,可惜,我不过一抹游魂罢了,陛下便是想治我的罪,也是无法。”
赵舒微把手中的毛笔扔了出去,却到底没有准确地打在齐霁的身上。
这个深夜,宫中灯火已灭了大半。
除了半开的轩窗外洒进来的银白月色之外,殿里便再无半点多余的烛火燃烧。
日常待在外殿里的齐霁这会儿仍坐在窗棂边。
白日里他瞧的是阳光,夜里看的便是月色。
身为魂灵,他自是用不着睡觉的,于是时间于他而言,便变得格外漫长。
在每一个赵舒微沉睡的夜晚,他都是这样坐在这儿,孤零零地待到天明。
“齐明煦。”
可此刻,他却忽然听到内殿里传来了赵舒微的声音。
齐霁偏头,看向那隔着几重纱幔的内殿里,“怎么了?”
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无论是她,亦或是他的声音都如此清晰。
“你不想朕与何舒志成亲的理由是什么?”殿内又传来了赵舒微的声音。
听起来似乎是很平静,很随意的一句问话。
但他却不知,今夜的赵舒微便是因着这个,才始终辗转难眠。
她迫切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齐霁未料她会这么问,于是他沉默半晌,方才说了一句:
“何舒志配不上陛下。”
“如何配不得?光武将军战功赫赫,其子何舒志也是出了名的文韬武略,少年英才。”赵舒微未曾掀开床幔,目光却一直隔着朦胧的长幔,望向外头。
“何舒志如今也才二十岁,陛下你都二十四岁了,你喜欢比你小的?”
齐霁憋了好一会儿,才又憋出一句。
只这一句,便让赵舒微气着了。
她冷笑了一声,“不过四岁之差,你却说得朕好像已经七老八十了,还在肖想十七八的少年郎似的。”
赵舒微再懒得和他讲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