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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1页)

得知周忆南差点出事,秦岭守在老王身边,整晚心绪不宁。他脑中淤血消得差不多了,这几天想起了所有事。他仍然想让唐粒回心转意,想带她远走高飞,但老王总劝他:“失忆是天意,是让你放下她。”

秦岭不干,何为前妻,前妻是前世的妻子,今生一起过,来生再续缘。管她是谁的女朋友,抓不住就硬抓,他就是不想放手。

秦岭彻夜不眠,清晨时老陈的女朋友来送早餐,他吃了几口,去中心医院找唐粒。

周忆南是单间病房,秦岭走到门边,里面传来唐粒说话声。他站定了,没有现身。

很意外,两人在聊公事。唐粒在网上看到新闻,国外有家养老院的护理人员发现,由于所有房间是统一款式的大门,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老人回房休息时,总会迷失,工作人员想了个简单有效的办法:去到老人原先的家中,拍摄大门照片,制成等比胶纸贴到门上,唤起他们的旧时记忆。

唐粒想把它运用到华夏城项目上,周忆南赞同,但建议她稍微放缓进军更多城市的计划,先回笼资金,把秦远山那两栋豪宅收回来。

两栋豪宅分别是秦远山的会客室和度假屋,唐粒说想跟秦岭商量,是否可以改成对外营业的机构,空置可惜。她计划都转到秦岭名下,小子失忆后觉悟变高了,不乱花钱,还开始学本事了,她想多给秦岭一些财务自主度,还想敦促他做人谨慎些。

他们的话题转得很快,一会儿公事一会儿天文地理的,漫天乱侃,想到什么说什么,不拘逻辑,但互相都接得住。

秦岭站开两步,望见两人坐在一张病床上,唐粒依在周忆南身前,周忆南的手臂圈在她腰间,两人说着话,唐粒不时勾过头,亲一下周忆南,再接着说。

周忆南一脸伤痕,在绑匪手上吃足了苦头,唐粒为他拿水,拧开瓶盖再递给他。秦岭胸口发闷,这人弃身锋刃,是怀着怎样蹈死不顾的信念,回到爱人身边?分明和他有夺妻之恨,他却很难讨厌他。

周忆南喝水吃药,唐粒拧紧瓶盖,放回到桌上。周忆南说话时顺手把她夹进后衣领的发尾小心勾出,动作温柔亲昵。

父亲去世后,担子都压在唐粒身上,她内忧外患,自己却不知体贴。周忆南却连一根头发都怕弄断,照顾她,爱惜她,像一棵树,稳稳为她撑开树荫。

唐粒说喜欢周忆南,老王他们说两个人感情很好,但都是抽象概念,终于眼见为实。秦岭满心苦涩,这两人以前很照顾他的感受,不曾在他面前展露情意,眼下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幸福从两个人的眼角眉梢溢出来。

逃不过命运缠搅,才和他俩相识,但他俩是密不可分的一体,彼此了解,彼此理解,有共同语言,互相倾慕,视对方如珠如宝,同心协力做事,享受每一个瞬间。

他们生死与共,情比金坚。秦岭眼中凝泪,这场深情,与他无关,他一点点机会都没有。

正午的街头,秦岭四处游荡,不让保镖们跟得太近。城市这样喧闹,所有的车水马龙声却像在耳旁消失了,他的世界一片昏茫。

烈日当头,昨夜还是大风大雨,转瞬又是艳阳天。秦岭独自来到墓园,在秦远山墓前坐下。

在还不知道自己喜欢唐粒的时候,为她强出头,让齐玫开了章早,使章早怀恨,最终自己被栽赃杀人,父亲也因此猝死。

祸事是自己惹出来的,难怪唐粒和老王都说,只要你平安快乐。失忆确系天意,给了生活缓冲余地,让自己以司机兼保镖的身份思索如果得养家,该如何去生活。

曾在父亲的庇护下任性妄为,不想还那样过。这些日子,秦岭在修理厂过得很充实,有成就感,还喜欢超市生鲜区的工作,时间被填得很满,也很快乐,他想把这两大块做下去,可是父亲永远看不到了。

这一生似乎总在错过,有那么多话没来得及说,也不能再说。秦岭摘下婚戒,头靠在冰凉的墓碑上,以为自己恨父亲,父亲下葬后,他再没来过此地,但在最难过时,想到的是父亲。

为什么以前你找我说话,我总不听呢。你死后,我在追悔中才发现其实敬你爱你,命运却不肯给我弥补的机会。能和你再拌拌嘴都是好的,你从来没生过气,可我很多年都没喊过爸,再喊一万次,你也回不来了。

石阶上积了雨水,钱自来走向秦岭。秦岭失踪那会儿他怕得紧,唯恐齐兰之子遭受不幸。后来他千方百计打听到秦岭伤到脑子不记事了,身边有几个保镖和唐家的人,他接近不了,就让守墓人帮忙看着,哪天秦岭来这里了,就说明他想起来了。

守墓人通知钱自来,钱自来带来酒菜,以扫墓之名,让保镖们相信他对秦岭无害。保镖们搜了他的身,连酒菜都检查了才放行。

保镖们守在十几步之外,钱自来开启一瓶烈酒,倒在墓前。秦岭问:“你来做什么?”

钱自来安排了婚礼,还订了五星酒店总统套房,秦岭一直记得。他以为钱自来是在对新总裁唐粒献媚,但钱自来的开场白是:“别怪你爸,你妈妈没了,是我的错。”

多年前,齐兰和秦岭赴美,分管酒店管理的钱自来经常去欧美学习考察,有时受秦远山之托,给母子俩带点东西。

异国生活冷清苦闷,不记得是哪次酒后,钱自来和齐兰有染。

钱自来爱说爱笑,比忙得连家都不要的秦远山知情识趣,是可心人,齐兰想和他在一起。但钱自来有家室,各种搪塞,却推到秦远山身上:“他放手,我们才有出路。”

钱自来在秦远山手底下讨饭吃,跟秦远山抢女人,会被断财路。齐兰既想保住生活品质不堕,也想争到儿子,找尽理由指责秦远山,想迫使他提离婚。

每次秦远山去美国和妻儿团聚,齐兰都和他吵架,最后那天,夫妻俩兵戎相见,秦远山说:“你知道老钱不想离婚吗?”

齐兰脸色惨白,她和钱自来的事,秦远山竟然知情。她能离婚了,却可能人财两空,她接受不了,发狂地跑出家门,拨打钱自来的电话,哭着质问是不是他向秦远山招供了,钱自来正挖空心思编理由,耳畔响起汽车尖利的刹车声。

齐兰发出短促惨呼,魂归天国。钱自来头悬利剑,但秦远山给齐兰办完丧事,既没把他赶出华夏集团,也没冷落他,他仍像往常一样,在秦远山为公事烦心时,被召去下几盘棋。

一朵家外野花,不值得为她自毁前程。钱自来不可能向秦远山招供,但做过的事很难不留下痕迹,秦远山查出来不足为奇,他的狠在于不报复。

钱自来时刻提防会被秦远山报复,不敢站队,拼命捞钱,跟谁都摆出和气生财的嘴脸,但杯弓蛇影,日夜难安。秦远山去世后,他想也许这才是最狠的报复。

秦岭跟秦远山闹了多少年,钱自来就怕了秦远山多少年。他原可把这个秘密藏到老死,但他怕了。他对不起齐兰,也对不起秦远山,如果两人的遗孤有个三长两短,他还会活在痛悔中。他不是沈庭璋,他老了,心没那么硬了。

无论秦岭对唐粒是出于有感情,还是因为家产在唐粒手上,才和她一起对抗沈庭璋,钱自来都不希望秦岭再受到伤害。他想把股权一分为三,两个儿子各一份,剩下那份给秦岭,秦岭手头有钱了,可以脱离唐粒,去过平安富足的生活。

唐粒对养父们说过,钱自来贪了不少钱,被宁馨查出来。但不过分,也没造成危害,就由他去了,毕竟钱自来把他那摊子事管得很好,跟沈庭璋也不算一伙,经常打圆场。

秦岭嗤笑,父亲能忍常人不能忍,大概跟唐粒的想法一致,他需要做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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