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之前殷照玉问姜岁为为什么还要不堪的继续活着时,是恶意的引诱,那么现在当他握着姜岁的手,在姜岁的耳边低语,那就是纯粹的教唆。
姜岁这一辈子干过的最过分的事情就是杀了祁暄,但其实他现在回忆起来脑海一片空白,根本就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当他回过神来时,祁暄已经变成了一堆尸块,而他还死死地握着那只冰冷的、已经离开了躯体的手。
“我……”姜岁手指颤抖,殷照玉却更加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声音很温柔:“害怕吗?”
“……对,我害怕。”姜岁哽咽道:“我做不到!”
他和这座刑狱里的其他人仍有本质上的不同,他做不到那么轻描淡写的杀人。
外人都觉得第一监狱里关押着的犯人们全都身犯重罪,凶残可怕,可他们不知道,其实那位总是彬彬有礼笑容温缓的典狱长才是这座黑暗森林里最恐怖的存在。
“亲爱的,”殷照玉说:“别那么紧张,扣动扳机只是很简单的事情。”
他话音刚落,就已经强制性的压着姜岁的手指按下了扳机——
“嘭”的一声枪响,姜岁本人还没反应过来,子弹就已经从枪膛里飞出,因为姜岁的手发抖,这一枪的准头并不怎么好,只是打在了炜哥的大腿上,顿时血流如注,炜哥嘶哑的尖叫起来,真不知道他明明喉管受了伤,怎么还能叫出这么高分贝的噪音,殷照玉有些厌烦的轻啧了一声。
监房里其他人都惊恐地想要逃跑,却被狱警们牢牢的按在地上,他们仿佛完全没有看见典狱长动用私刑,只是尽职尽责的完成殷照玉的命令,好像被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
众人都冷汗淋漓,涕泗横流,曾经他们凌驾于他人的生命之上,最终自己的生命也变得一文不值,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甚至连求饶都不敢。
姜岁浑身虚脱,软倒在殷照玉的怀里,殷照玉抱着他,拍了拍脊背,道:“是不是很简单?”
“要是这一枪没有打歪,我会更满意。”
姜岁大口大口的喘气,手背上青筋嶙峋,冷汗不停的往外冒,很快就打湿了单薄的衣衫,殷照玉叹息道:“真可怜。”
“如果今天你放过了他们,来日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报复你。”男人暗金色的瞳孔里映出几人狼狈的模样,他们还有心跳和呼吸,还会说话和求饶,但是在殷照玉眼里,他们已经是一具具尸体。
“亲爱的,我帮你处理吧。”殷照玉微笑,“但是要记住,我也不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心肠太软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打横抱起仿佛要溺亡在深海之中的姜岁,转身往外面走去,监房明亮的灯光被门的阴影切割开,走廊上阴暗而静无声息,殷照玉跨过那道明暗交界线,嗓音轻慢的吩咐:“动手吧。”
姜岁没能看见监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沉闷的枪声炸开,鲜血的腥味瞬间充盈了所有有空气的地方,粘稠,恶心,让他反胃窒息。
如果不是有殷照玉抱着,他可能会瞬间瘫软在地上。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找殷照玉的,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和祁暄一样的疯子。
疯子已经足够可怕,掌控了巨大权力的疯子,更加可怕。
……
“你在想什么?”姜岁抱着殷照玉的脖颈,茫然的问。
“想起了一点过去的事。”殷照玉微笑,而后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道:“祁成煦现在到处找你,你要是从这里出去,应该立刻就会被带到祁成煦面前。”
“……你刚刚说了带我走的。”姜岁有些委屈,“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殷照玉摸摸他的脸颊,“答应你的事情我什么时候没有做到?”
他松开姜岁,从露台的栏杆往下看,“不到四米。”
姜岁愣愣的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殷照玉解开了袖扣,将衣袖卷上去,露出精壮结实的小臂,“宝贝,带你私奔啊。”
姜岁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殷照玉单手撑着栏杆,整个人就仿若一头矫健的野兽,利落翻过了石质栏杆,从二楼一跃而下!
姜岁心脏都差点从胸口跳出来,他连忙跑到栏杆边,殷照玉已经平稳落地了,深黑色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他站在花园里仰头看着姜岁,暗金色的瞳孔华贵绚烂,漂亮至极,衬衣也被风鼓起,看着和平日里温润如玉的形象大相径庭,反倒有几分桀骜不驯的野性。
“吓到了?”殷照玉伸开手,“不用怕,这么点高度而已——亲爱的,跳下来,我保证接着你。”
和殷照玉认识了五年,姜岁仍旧看不清这个人,他明明是个出身世家教养极好很讲道理的贵公子,某些时候却又会露出极其阴暗暴力不羁的一面,这两面甚至是完全割裂的,姜岁一度怀疑殷照玉患有精神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