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刺如鲠在喉,然而这段时日,封嘉月保持着克制和低调,不仅没有再尝试对封窈出手做什么,甚至都没有主动跟她联系。
那日邹家父子被带走羁押的消息传来,带给她的震撼和后怕,封嘉月仍然记忆犹新。宗衍素来有乖戾的名声,她自以为很了解了,然而她万万想不到,他出手竟然如此狠辣,一点余地都没有给邹家留……
封嘉月着实是被吓到了,她有些后悔,封窈和宗澜的那个视频的事,做得还是太匆忙,欠考虑了。
她单想到绯闻闹得人尽皆知,封窈声名扫地,会被宗衍厌弃,却忽略了宗衍的颜面是一把双刃剑。他的插手快得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让她计划的所有后续化为乌有还不够,还查到了邹家的头上,将怒火倾泻向了邹家……
封嘉月几乎能想象出封窈是如何小意侍奉、卖惨扮无辜,将宗衍的怒火引向邹家——换作是她,她也会那么做。如果不是封窈故意引导,宗衍又哪会有那个闲心去深究?
后悔也已经晚了,封嘉月只庆幸自己足够谨慎,她只是出了点主意,需要出面的地方,都交给了邹美婷和舅舅,即使东窗事发,也牵连不到她的头上。
即便知道应该牵连不到她,封嘉月这段时间还是格外的小心低调。
不过——想到千金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的那个什么小鱼绾绾,封嘉月的唇边又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意。
差点都要以为封窈有多特别呢,也不过是个可替代品罢了。
而且,那个小鱼绾绾,长得是不是……更像苏冉?
“小心一点,不要受伤了。”封嘉月态度轻柔,扫了一眼托盘上的碎瓷片,“妈妈又发脾气了吗?”
佣人在心里感叹,二小姐这么温柔善良,性格跟太太一点都不像是亲母女,一边答道:“是我刚才打扫的时候,拉开了窗帘,光线太亮了……”
封嘉月蹙了蹙眉,安抚佣人道:“妈妈最近精神不太好,下次注意一点,不要惊扰到她。”
什么精神不好,根本就是有精神病一样,跟疯了差不多……佣人唯唯点头,“抱歉小姐,我下次会注意的。”
打发走了佣人,封嘉月脚尖一转,去了主卧。
开门的声音,令邹美婷整个人猛地一颤,几乎要从椅子上弹起来。看清楚进来的是封嘉月,她才又渐渐地放松下来,神经却依然紧绷着,既萎靡又亢奋的状态,让封嘉月紧拧起了眉头。
“你到底是怎么了?”
自打那天被苏冉放回来,邹美婷就惶惶不可终日,如同一根绷到了极致的橡皮筋,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让她啪地断裂。
她不是不想说出来,只是只要一张口,她就想起惨白的灯光映照下,苏冉那张宛如鬼魅的脸,朱红如血的嘴唇,凉飕飕地吐露出威胁的话语——
“今天的事情,我的身份,只要你敢跟任何人说一个字,这段视频就会发到网上,让每一个人都看到,都知道你是个杀人犯……”
苏冉,竟然是那个死人的妹妹……
邹美婷禁不住想,封季同知道吗?
那日苏冉终于放她走,她跌跌撞撞冲了出去,甚至都忘记过问封季同,更没有心思去想封季同是不是真的要跟她离婚。这些天,她有几回都想质问封季同到底知不知道苏冉的身份,却又忍不住怀疑,这对奸夫淫妇根本就是一伙的……
可是,只要她不说,苏冉就不会把视频放出去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又何必胁迫她拍下来……
万般忐忑惶恐中,邹美婷却还是不敢把那天的事情说出去。她毫不怀疑,只要她开口,苏冉一定会将视频散播出去。
现在没有了父亲和哥哥为她撑腰,一旦视频被散播出去,她就完了,全完了……
人最恐惧的不是已知,而是未知。即便是对于被判了死刑的犯人来说,也依然有比死更可怕的惩罚——那就是,不告知他死刑会在什么时间执行。
牢门外每一次响起的脚步声,都会让他惶恐不安,恐惧着是不是他的死期到了。在惶恐中等待死亡的过程,甚至比死亡本身更痛苦。
“没、没什么。”那段自白的视频就像是一颗不定时炸弹,这些天,邹美婷的内心无时无刻不是在油锅里煎熬。她焦躁地咬着指甲,避而不答,“你弟弟呢?”
“嘉文去医院复诊了。”封嘉文虽然出了院,严重骨折的腿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恢复,出入还得依靠轮椅。
房间里窗帘紧闭,光线昏暗。封嘉月打量着邹美婷,她的状态实在太糟,头发散乱,面容惨白,仿佛一下子老了二十岁,一点贵妇的模样都没有了。
封嘉月只当是外公舅舅被抓,对她的打击太大,轻声建议道,“我看你像是有些神经衰弱,要叫医生过来看看吗?”
“我没病!”邹美婷敏感的神经却一下子爆了,“你什么意思,你想说我是神经病吗?!”
“我不是……”
“你也是个没有良心的东西!”
邹美婷抬手一挥,将桌子上的茶盘扫落在地,“怪不得你天天就会讨好你爸,你是不是早就盼着邹家不好了?是不是你爸想把我送到精神病院,让你来麻痹我,我要是听你的叫了医生,没病也给我安上个病来,好顺理成章地把我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