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皇上仿佛忘了不忘阁中凝兮的存在,过度的平静反叫凝兮忧虑,生怕一不留神就下来一道要命的旨意。但俗话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做好眼前的事,何尝不是一种未雨绸缪呢?
她每日辰时初去清远殿接上六皇子卫贺,再一同至姹嫣宫听教,直到巳时末结束。送回卫贺后,又独自前往顺成宫问顺贵妃安,大多数时候,顺贵妃还会留她用午饭。
凝兮不禁疑惑,顺贵妃对雪妃何来这么大的歉疚,连带着她都能得到如此优待。
煦王偶尔进宫看望顺贵妃,每每见到凝兮,都是一副又爱又恨的狰狞模样,碍于母妃在此,只能以礼相待,实在憋屈至极。
凝兮总挂着微微笑意,体面应对。顺贵妃见状,赞许地点点头,转脸就教训煦王喜怒形于色难成大事。
姹嫣宫那边,四公主五公主养好身体重新来此听教,多日不见凝兮,拉着她说了好久的悄悄话。三皇子多是傍晚过来,凝兮甚少遇见,反而常在宫门口与谢征南擦肩而过。不知他是故意来此,还是真的次次都恰好巡视路过。明明只是一眼,竟能让凝兮心乱好一会儿,几天下来,同行的卫贺都看出了些许微妙。
元宵节那日,因着宫中夜宴,嫣妃顺贵妃忙碌不已,无心教习和问安,凝兮头次睡了个十成十满足。虽然此等热闹一般都与她无关,但良辰佳节,空气中流淌的都是美好与幸福。抛却不甘和想念,可不就只剩快乐了吗?
如今她已有四月身孕,肚子渐起弧度,幸好衣着繁复将将掩盖,但再过两三月,天气转温,怕就难以隐藏了。凝兮明白,自己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将此事告知嫣妃和顺贵妃,在她们的庇护之下,方能安然生产。
嫣妃对凝兮十分喜爱,雪妃本就有恩于她,清妃仍在侍疾,其子卫贺与凝兮已然相熟,就连位高权重的顺贵妃,对她也颇为和蔼,唯有柔妃,凝兮尚未与她打过交道。
又过了几日,嫣妃告知凝兮,正月二十八,宜嫁娶,正是三皇子卫属与奉常大人段干启之女段干雅举办婚仪的大喜之日,邀她一同出席。
皇上已下旨,封三皇子为王爷,封号拟定“暄”字,又在皇宫不远处择定一处府邸作为封王别居的宅院,亲赐御笔“暄王府”。
得知婚仪当日自己可与嫣妃一同前往暄王府观礼,凝兮十分欣喜。自冬至后入宫以来,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了,此番必得好好感悟广阔天地的美好才是。
正月二十八,天气晴好,阳光明媚,是个吉祥的好日子。
凝兮用过午膳,经清远殿接到六皇子卫贺就一同往姹嫣宫而去。
嫣妃正忙忙碌碌指挥宫人们携带好必备的物品,见凝兮到来,笑道:“倒叫你看见本宫这慌慌张张的样子了。”
“暄王殿下大婚,娘娘欣喜自是应当。”凝兮答道。
今日嫣妃身着一件尊贵的妃制宫装,头戴价值不菲的白玉镶金冠,十分富贵喜庆。她牵着凝兮,凝兮牵着卫贺,三人一同上了马车。
“按理说,皇子成亲应当在宫中举行,第二日再拜见父母长辈。皇上册封属儿为暄王,赐住暄王府,准许本宫为其操办婚仪,与当初煦王的荣宠不相上下,倒真是令本宫惶恐了。”嫣妃对凝兮说道。
“娘娘,您尽心侍奉皇上多年,情谊深厚,自是应该如此。”凝兮笑着握了握嫣妃的手。
嫣妃不置可否,跳转话题道:“属儿如今封王娶妻,不枉本宫为他操了多年的心。”她思考了一会儿,又感叹道:“倒是本宫的侄儿,比属儿还大三岁,竟无半分娶妻之意。”
凝兮闻言道:“娘娘说的可是郎中令谢征南大人?”
“正是,凝兮,你见过他?”嫣妃饶有兴趣。
“大人在宫中当差,我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大人面如冠玉,身形挺拔,不知是多少姑娘的心悦之人,娘娘何须为其过多操心?”
嫣妃叹了口气:“光是人家姑娘有意,他不上心,本宫能如何?征南幼年时,其母病逝,就只有本宫这个姑母把他的婚事放在心上。哥哥一心只为朝政,又是个粗犷男儿,全靠本宫为征南相看着。本来定了御史大夫闻家的女儿,奈何恒谷战起,他不欲耽误人家,庚帖都没送出去直接就上了战场。”
凝兮心中一颤,“如今谢大人已归朝,领了宫中郎中令之职,应当与闻家小姐甚是相配才是。”
嫣妃道:“你不了解,恒谷之战持续三年,那闻家小姐已心有所属。本宫为他相看别家女儿,他竟全部拒绝。”
凝兮缓缓道:“娘娘的意思是,谢大人心悦闻小姐,所以拒了婚?”
那那晚的心动算什么?算她一人的独角戏。谢征南说她已身在局中,如今看来,当真是半点不假。
“应是如此了,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本宫只盼征南能早日想通,赶紧娶妻生子才是。”
凝兮并未作答,一旁静静听着的卫贺轻轻按着她的手,仿佛在安抚。
言语间,马车出了宫门,一路向暄王府而去。
暄王府离皇宫不远,今日来了众多宾客。张灯结彩,红绸喜缎,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