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逸想让思珩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思珩只是颓然地、极轻微地摇了摇头:“我一闭上眼,就会看到车祸瞬间爸爸从打开的车门飞出去,还有妈妈不顾一切扑在我身上的画面。”看着如今的思珩,辛逸只觉得心疼。从未经过什么风浪的思珩,突遭这么大的劫难,父母双双离世,自己毁容受伤,又没有兄弟姐妹,她该如何去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对了,辛逸突然心中一动,她不是还有一个准备一起出国的男朋友吗?遭遇亲情的骤然失去,爱情也许会是支撑思珩的精神支柱。心有灵犀般,仿佛知道辛逸在想什么,思珩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他来过,又走了。”简简单单六个字,已诉尽世态炎凉。她的人生,在她即将开辟新天地打开新世界时来了个猝不及防的急转弯。曾经和睦圆满的家庭,优秀的自己,出色的另一半,以及触手可及的美好的未来,全都在那个下着细雨的下午轰然倒塌,渐行渐远。她茫然四顾,一无所有。她还能失去什么?没有了。那个口口声声说着爱她,给她描绘着未来美好蓝图的人,在她病床前搓着手吞吞吐吐地说:“思珩,我知道你现在很艰难,我也很想留下来照顾你,可我妈说了,留学的名额关系着我们的将来。我妈还说,我可以先过去站稳脚跟,把什么都给你打点好,到时候你养好了伤,再来找我?我妈也是为了我俩的将来打算,这你能理解吧?”思珩只是眼含讽刺与自嘲,淡淡地看着他。接收到思珩的眼神,那人困难地吞咽了一下,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我知道这个时候来跟你说这些有些不合时宜,可是离出国的时间已经很近了,时间紧迫,我也是没有办法。咱们学校那边,你也还不算正式毕业,你如果因为养伤需要申请休学什么的,我可以在出国前帮你办……”他的话终究没有说完。即便是做为夫妻的同林鸟,大难临头的时候也知道要各自飞,何况他们还不是夫妻,只是男女朋友。她的情况已经摆在眼前,失去双亲,没有了依靠,还毁了容。她的未来充满了各种不确定,再也不是曾经的一马平川,甚至,她会成为他的负担。很多人在一些特殊时期做出利己的选择,虽然凉薄,却也是人之常情。思珩不怪他,她只是觉得讽刺。曾经的她那么不可一世,总想着必须得挑个人中龙凤才能与自己匹配。她拒绝了那么多的倾慕者,可到头来,她挑出的这个人中龙凤,却并不比曾经的那些倾慕者更爱她。那么她渴望的到底又是什么呢?如果她渴望的只是名利,那为什么还是希望得到一丝爱和疼惜?可如果她渴望的是爱,那她曾经拒绝的那些又算是什么?当那个人在临去前,试探着说:“我好像听你舅舅说你父母有一笔意外保险,加上留给你的其他财产,治伤应该是绰绰有余的……”思珩不顾脸上的伤,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这个大大的单间病房里,笑得身体轻颤,笑得眼泪止不住地流。她如何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你的花销自己负责。她应该感谢自己的父母,即便去了,还是留给她一些财产做她可以傍身的后盾,即便并非特别丰厚,好歹在此时此刻,让她可以在这个凉薄的人面前不至于狼狈,还能挺直腰板,保持住最后的自尊对他不卑不亢地说一句:“你可以走了,祝你前程似锦。”原本就没想过要他来负担她的治疗,她的骄傲也不允许自己去花他的钱。只是在这样艰难的特殊时期,这个人没有表达出一丝一毫的关怀和心疼,而是第一时间跑来划清界限,还是让人心寒和悲哀。她黎思珩,在老朋友面前,是不是已经成了一个笑话?辛逸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好像突然之间,所有不好的事情都缠上了这个原本骄傲的女子,让她毫无防备之下,溃不成军。“可是你还有我们啊,还有我们这些朋友,我们可以陪着你走过这段日子。”辛逸把手伸进被子里,再次握住思珩冰凉的手。“谢谢你,辛逸。”思珩的语调没有起伏,仿佛只是做着公式化的回应。“咔嚓”一声,房门的把手被人轻轻扭开。辛逸回头,看着来人微微摇了摇头。“有需要我去买什么吗?”邵霖走进来,低声开口。思珩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多年未见,加上都已长大成人,思珩早已记不清邵霖的声音,此时这遥远又陌生的声音响起,她下意识地转眸看向了声音的主人。待看清站在病床前那个器宇轩昂、已初显成熟沉稳的俊逸男子,思珩眼眸微闪,迅速别过头去,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