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过。”李士林隔着门一拱手,接着叫上官差去往了后山,据府城来信,太医院正在加急制作药方,只是时间太急还未有成方出来,现遇上这些被染上疫疾的人只能快刀斩乱麻烧了事,他于心不忍,可为了上百口村人的性命,只四口人的生命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狠狠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余冷酷下来的平静,他轻轻挥手,火焰顺着油光上窜,转瞬吞末了这个泥土建成的小院儿,屋中尖叫痛苦的声音传来,李士林没有犹豫,冲官兵使个眼色,几人齐齐抵住门,拍打门板的动静停下,房屋一片废墟,火光渐弱,鸟鸣渐止,只余柔风拂面,带起一阵凉意。
李士林抬眼望山,一片朦胧模糊,他拂袖拭去眼角的湿意,将药丸同几个士兵分吃咽下,冷声道:“走。”
村中视野开阔的人家几乎都看到了这场大火,江岷叹息一声,“还是来了。”
楼安也有了猜想,这让他对自己身处于生产力低下的古代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他把手上的用来装酒精的瓶子支撑好,换了换腿,在桌上拿过一根肉干,边嚼边道:“别想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们无力改变就尽量不添乱便好。”
江岷忽然定定看着他,“小安。”
楼安不明所以,“怎么了?”
许久未见言语,半晌,江岷叹息着开口,“没事。”
楼安站起身摸摸他的脊背,“尽人事听天命,别想太多让自己背了包袱。”
“嗯。”江岷重重拥住他,那家人在他小时候还抱过他给过他吃食,如今却因为别人的错误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让他怎能不多想,村子里有第一家就有第二家,他怕下一个被烧的人家就是他们啊!
他才好起来没多久,还未孝顺爹娘,还未好好爱自己的小哥儿,亦未求得一子半女承欢膝下,他很怕这场疫灾同老师讲的那般无休无止,他怕失去自己最爱的家人。
两人抱着互相安慰了一会儿,徐氏和许云岸坐在一旁看着碧蓝的天色,经此大火,大家都没有看书说话的心思,就这样静静地想着前尘往事。
楼安把第四瓶酒精做好的时候,何氏进来了,她在门口用艾叶扫了扫身上,而后喷了些酒精洗手擦脸,徐氏见她一进来立马上前,关心到,“可都还好?”
“都好着呢,”何氏放下手中的酒壶,“我按小安说的给几个亲戚家一人小罐酒精,又教了他们法子,这会儿正在家做。”
“可惜没酒了,”楼安可惜,“家中只有手上这一瓶了,近日能不出门就别出门。”
“我从家拎了半壶过来,”她向楼安示意桌上的酒壶,“家中买来做酒米,还没来得及做就出了这事儿,也算派上用场了。”
楼安把酒添进碗中,“谢过四婶了。”
“那将这法子告诉村长吗?”徐氏问,“让大家伙儿都学去,预防一下也算是保障。”
“阿岷去吧。”楼安说,“救人要紧。”大家都知晓酒能去腥,提纯后的酒精能杀菌消毒希望村长能理解吧,当然不多问便是最好不过了。
江岷当即准备扭身出门,楼安交给他半管酒精,“一并带上。”
看江岷出门,徐氏担忧道:“李士林方才去了宁老二家,这不会……”
“别多想,”楼安安慰她,“他一个典史被派来干这活儿可以想见县衙人手不够,周围的形势已经很严峻了,县衙一定会给予这些以身涉险的官家以保障。”
“哎,”徐氏平复下来,“真正受苦受难的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罢了。”
谁说不是呢?他不否认官员的付出,但都是基于自保的情况。
疫灾出现这么久,流民从北方逃窜至南方少说也得两个月,可是直到粮食被偷之前,县衙一点风声也无,他不排除有好的官员,可更多是现今这般未出事就高高挂起的姿态,他们可以因为宠妃一道爱吃的菜而倾尽全心去钻营,却不会为了百姓性命而提前做好禁防流民入城的措施。
最终落得惨烈下场的只有普通百姓。
楼安嗤笑一声,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啊!
何氏知道江大生受伤,因为后山流民的关系,这两日没有竹牌做,江大俊一大早就让何氏来徐氏家帮着做些事,这才有了楼安做酒精让她帮着跑腿一事。
“阿临在学堂还是回村儿了?”徐氏还不知晓江照他们回来没。
“没回来,”何氏道,“在学堂也好,城里现在管得严,没发现流民,他们在学堂反倒让家中的人放心。”
“估计城中店铺这几日也是没什么人。”徐氏猜测,“后山下去就是莲花村,听说几个村口都有官兵把守,只许进不许出。”
酉时的时候,村中又来了一队铁骑官兵,铁蹄踏过泥土地,扬起阵阵飞尘。
江岷在村长家呆了许久,帮着把蒸馏酒精的步骤一步步演示一次后老村长才放人出来,还未待江岷走远,村长便揣着酒精往下一家人家而去。
他为村中贡献出一份微薄的力量,彼时心中情绪稍有舒展,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见骑兵飞驰着往后山而去,他们铁罩蒙面,铠甲缠身,一路过去叮铃作响,江岷置身空旷无人的村落,猛然有种马踏山河,纵横沙场的肃杀感,让他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
他打了个冷颤,加快脚步往家走去。
药丸
半夜小黄突然大声叫了起来,楼安惊醒,正准备推江岷去看看,就见江岷已经立在床前,此时正在往身上套外衣。
看见他醒来,江岷安抚般摸摸他脸颊,“没事,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