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传来喧闹,接着是徐氏的叫骂声,楼安放心不下,翻身起床,穿好衣服出了院子,还未来得及震惊,就被江岷拉进了房内,“别出来。”
屋外是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这些人有老有少,此时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未处理的伤口,正神色麻木地站在楼安家门前,楼安心下一惊,“抢了那么多粮食在后山,为何还会顶着被官兵捉住的危险下山?”
江岷眉头紧蹙,低头在他耳畔道:“你看他们身上的伤口,全是刀伤,裸露出来的地方还有被烧灼的痕迹,”联想到下午官兵上山的场面,他猜测,“士兵应该绞杀了他们,这是被保护侥幸活下来的人。”
看这家开了门,这些人哄闹着进来将家里的米面粮油打劫了一番,他们也不伤人,让人把楼安他们制住,抢过了吃的喝的便哄闹着离开了。
接着是第二家、第三家,直到一阵铁蹄踏空的声音传来,而后是刺耳的尖叫,哭喊震天,于漆寒的夜里令人听得毛骨悚然。
村长集会的方向燃起熊熊大火,片刻后,火光歇下,一切归于平静。
楼安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觉封建落后的古代荒谬愚昧,带着对人命的蔑视十来口妇孺孩童的性命毁于一夕,他们也曾勤勤恳恳安居乐业,只因一场天灾,就让国家放弃了他们,何其无辜。
两个多月,他从未听说过有官员因疫病而身死,倒是见证了这两日连着的火烧活人,若真有那么大威力,曾接触过他们的士兵官差如何好好活到现在?
“这些官差手上一定有疫病的药!”楼安突然的出声,打破了院中几人的呆滞。官府连着两日的草菅人命让他们对这个世道的正义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前面宁老二一家四口被烧成灰烬,他们还能安慰自己村中百来口人性命更重要,可是方才的流民全是手无缚鸡之力老人孩子,甚至外表看着与常人无异,有无疫病尚未可知,即便这样,官府仍然斩草除根十几口人眨眼便没,未有一点施救的过程。
心寒啊!
徐氏抹着眼泪叹气,“晚上你爹就猜测过,真若他们所说疫病染上就发病,为何李士林村长一家现在无事?”
无尽的沉默在院中蔓延,只有小黄哼哼唧唧地在楼安脚边打转的撒娇声。
许久,似是腿麻了,徐氏看着满屋的狼藉叹息道:“亏小安有远见,家中值钱的东西,大部分的米粮吃食都放进了地窖,否则接下来都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何露来的时候楼安提出来的想法,他不知未来情况局势,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活得更久一点。
“睡吧,”楼安转身往屋内走,“明儿起来收拾。”
第二日天未亮,江家门前便来了几个气势凛然的官差,他们把门敲得震天响,簌簌墙灰兜头落下,几人不耐烦,一脚踹开了院门,“江大生可在家?”
“在的在的,”徐氏穿好衣服匆匆出了房间,“几位官爷这般大早过来可是有啥要事?”
几人上下打量她一番,而后问:“家中其余人呢?”
“在呢,”楼安和江岷也来到了院子,“什么事?”
他看着院子里的狼藉,轻蔑道:“从现在起不可踏出此地一步,否则……”为首之人阴恻恻一笑,“就地处决。”
&ot;知道了官爷,&ot;楼安作诚惶诚恐状,“家里昨日被抢劫一空,也无法招待几位官爷了,还望见谅。”
“哼,”那人冷哼一声,往地上扔下一个爆竹似的东西,“有症状直接点燃。”
说完,他不待楼安回话,领着一行人匆匆离开了。
徐氏“呸”一声,“不过是个跑腿儿的,狐假虎威什么玩意儿。”她家中也有做官的何曾这般目中无人过?
几人把院子整理好,徐氏在厨房随意煮了点白粥,正吃着饭,院门被推开,来人是李士林,一身的风尘仆仆,可见来之前走过不少地方,他拱了拱手才道:“方才对不住了,他们先我一步到了这里,没管束上。”
以前在村子的时候江李两家关系就不错,加上县令的缘故,他就不可能怠慢江家。说起来他还有些意外,今晨回县衙议事,县令家独子竟交予了他一瓶丸药特意交待一定要交到大河村的楼安手上,这倒是令他惊讶。
是以他又走了一遭专程赔个不是。
徐氏摆手,“不碍事,你日日忙碌,哪管得上所有事宜。”
听他这般说,李士林笑着把药丸递给她,“这药可治疫疾,因非太医院所产,只小范围流动,所以目前只官衙差人在用,您几位最好现服一颗。”
“多谢典史记挂。”徐氏大喜过望,接过药瓶看了又看。
李士林还有别的事务,没有多待便离去了。
徐氏把院门掩上,走过来高兴道:“这李家小子是个正直的,还给咱老百姓送药。”
楼安不置可否,望着院门道:“门栓坏了,还得请爹起来做个栓塞。”
“我待会儿扶他出来。”徐氏把药丸分给他们,“咋的只有四颗?”
楼安捏过一颗嗅了嗅,似有所觉般放到江岷鼻尖下让他闻了闻,而后挑眉,“有没有感觉似曾相识?”
江岷眉心微动,快步进了房间,手上抱着个大大的药罐,他仔细将药罐放在桌上,揭开盖子的瞬间药香扑鼻,神清气爽令人心情都为之一振。
徐氏震惊到张口结舌,“这……这是……”
他们一直不曾知晓这药丸用处,故而放在房中从未动过,没想这一大罐药丸竟是救命的神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