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戎玉怡会快刀斩立决,中午钟凯瑜拿了一沓合同上来,给他一支笔,让他签字。
他拿着笔沉默半晌,对着钟凯瑜的方向,真诚发问:“我现在像不像,没有行为能力的富豪老头?”
钟凯瑜哈哈干笑一声,说老板你真幽默,继而给他口述一遍上午发生的情况。这些都是戎玉怡的手笔,手握这群人的把柄之后大宰特宰。
“主要是陈家人和袁坤信袁先生,其他人她说你来处理。”
“她人呢?”他放下笔。
无人回应。
过了会儿,他的手背被另一只手搭上。
他反手攥住,是熟悉的大小,熟悉的触感。
戎玉怡蹲在他身旁,旁边就是偌大的书桌,抬头看了一眼钟凯瑜,后者会意,临走前带上了书房的门。
游轮书房空间不大,四周皆是固定焊死带门带栓的书柜,风景却极好,扭头便是一览无遗的海景。
安静的空间,外头海鸟尖啸,似乎到了它们的午餐时间,群鸟们围绕着游轮捕鱼。
鲨鱼也在开餐,海上狂欢一角。
与室内的低压形成鲜明对比。
他问:“你想让我签吗?”
“我想让你回岛。”
她声音低低的。
回岛,然后呢?他垂下头,脸上无风无浪,搭在扶手的右手也跟着往下走。
戎玉怡盯着看了会儿,洞察他的心思,将脸贴上他的掌心。
如凝脂般的皮肤,细腻温热,好在只是情绪低落,没哭。被剥夺视线就是这一点不好。
温铩羽沉默着,不知该怎么告诉她,他不会回岛,这段时间他一直有和美国那边的医院联系,船上告一段落后,不日前往进行开颅手术。
被剥夺视线的第二点不好,餐桌很安静,没有人声交谈,那些细微清脆的餐具碰撞,模糊的咀嚼声,此刻异常清晰。
温铩羽握住刀叉,在一片漆黑中循着印象摸索。
这与走路步行不一样,无法再依靠空间感和对环境的熟悉程度,只能慢慢摸索,餐叉在餐盘上移动,盲目地找寻目标,刺下,五分熟的神户牛柳冒出蛋白汁水来,右手操持刀尖挨着餐叉下行,触碰到牛排,再缓缓平移直至刀尖挨到空气,原路返回,估算出一口大小才缓缓下刀,又要仔细着刀子,避免发出尴尬的刺耳声响。
但其实切牛排不难,难的是切下一口后,餐叉不一定能精准找到目标。
餐叉与餐盘碰撞的清脆声音,一下一下敲打他的神经末梢。
几次戳中空气后,他终于气馁,耐心告罄,自暴自弃地支着刀尖,反手向下刺穿牛排。
这下倒不再传来餐具磕碰瓷盘产生的噪声,胸膛终于舒坦不再郁闷,他握持刀柄送进口腔,终于吃到今天第一口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