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来,踱了几步,便回头转向盈盈道,“朕记得长孙皇后在时,承乾不至于如此。皇后去世,临终当着朕的面,让你好好照顾承乾,你可也尽心尽力了吗?” “陛下……”盈盈没想到世民如此发问,但却意识到了世民那无处发泄的怒火和无法找到的原因终于找到了出口,便是自己了。 她心中无奈,但也无法,只有只言片语的告罪,等待世民进一步的责问。 “陛下,这些年,臣妾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能事事提点太子,辜负了皇后的托付”, “称心的事,虽然不能怪你。但承乾毕竟是个孩子,你又最知道他的秉性,怎能和他计较,从此不管不顾。你若多加劝导,早日来告诉朕他的情况,朕也可以多多加以防范,哪至于如此又陷了进去……” 盈盈当然觉得委屈,她并非承乾的母亲,承乾也根本没有看重此等所谓的托付,她对承乾又何来教导的职责呢。 一切的一切,无非出自对世民的爱。她眼见心爱之人在自己面前,内心之痛无所依倚,只想赶快找到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好让自责稍稍放下或者转嫁出去……而自己,不就是最好的倾泻之处么。 她又想到,当日承乾给她倾诉内心世界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让她无话可说,痛彻心扉。父子之间所谓的爱,怕也是深深的伤害了。 她是如何回应承乾的期待的呢?她选择了站在世民这边,站在了承乾的对面,不再是他心中的姐姐,那个拼死救他性命的亲人,而是成为让承乾痛心的一个帮凶。在这个角度,她又何尝称得上是照顾过承乾呢,无非是让他的伤口再加深些罢了。 她想到这儿,倒是真的有些觉得自己也算是负有责任了。她满心难过,向世民柔声说道,“陛下息怒,这些年,臣妾确实不如当时救承乾出齐王府时那样拼却性命一般的保护他、劝阻他和照拂他,臣妾有罪,不敢求得陛下原谅,但求陛下顾念龙体,勿要这样伤心难过了……” 世民听到“救承乾出齐王府时那样拼却性命”一句的时候,好像终于从刚才一鼓作气倾泻的噩梦中回神了。他想到盈盈不过是府中侍女,齐王的人质,如今只不过是一个妃子,又如何能承担起照拂和教导承乾的责任呢。自己是怎么回事,怎么能如此怪她呢。 他面露一丝惭愧和不忍之色,盈盈眼见世民总算逐步和缓了下来,像是真正清醒了。便向前膝行了几步,俯身叩拜下去,“陛下,是臣妾疏忽了。知子莫若父,太子虽然有些荒诞,但品性不坏,政事也无大错,这些陛下都还是看在眼里的。臣妾罪该万死,经年惫懒,辜负了陛下与皇后的嘱托。但臣妾还是想斗胆求陛下的恩典,这亲情之事,最难决断,又要耐心,若陛下多跟太子谈谈,坦诚相对,解开心结,只怕还是能有所助益得。” 世民听到此处,心境平和了下来,见盈盈跪在自己脚边,楚楚温和的样子,有些后悔。 他伸手扶起她,“朕知道,有些事不能怪你。但你明白,朕若不和你说说这些痛楚,便再也无人可以倾诉了。让你陪朕经历这一遭,谢谢你,朕心里畅快了不少,觉得好多了。” “陛下能说与臣妾,让臣妾能为陛下分担一二,是臣妾莫大的荣幸。臣妾只恨自己也有过失,不能为陛下稍减烦恼” 世民没有吱声,两人在有些凉意的夜色里静坐了片刻,至少这一刻,他的心事清空了,意味深长的望着盈盈。 盈盈在世民面前不敢流下任何眼泪。但见他离开后,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明白,这实在太苦了。 她自己,世民,承乾也是……若世民能因此而心中好受些,自己受些委屈倒也是无碍。若必有一人被他伤害的话,她现在希望,这个人只是自己,不要再加诸他人。 世民在回去的车辇上,也在深深的自责,他想到皇后,想到明儿,想到盈盈和他这些年来的磕磕绊绊。 他问李菁,“朕是不是自私得很。让盈盈没了明儿。以为这样,她的心底便能公正些,这些话朕便能有个人去说,而不必担心有什么后果。” 李菁无奈,只好附和着,“这也她身为陛下的嫔妃该做的……” 世民目光荒凉,自言自语,“她就是太顺从朕,太爱朕了,以至于让朕都忽视了她。朕谁都不愿伤害,便只能伤害她了”。 李菁心中涌起一阵酸楚,竟是无法形容。暗恶 不日,世民听闻承乾和突利可汗的弟弟阿史那结社率打得火热,很是不满。他本就厌恶阿史那结社率常年混迹京城,不务正业,如今又和承乾勾搭一处,于是下旨令其返回顺州,由突利节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