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说:“我知道有一处地方,木樨开得久,如今仍有未败花枝。”
这是个比上回还奇怪的要求,纵云京真有木樨花仍未凋零,为何偏偏要她去折?
从萤总是揣摩不透这位晋王殿下,因揣摩不透,所以也想不出得体的理由拒绝。
“不知殿下所说是什么地方?”
“云京谢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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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七是谢玄览的母亲谢夫人的生辰,不知是否为做给世人看的缘故,谢氏将邀帖也送到了姜家。
云京谢氏府,木樨凌冬开。
从萤琢磨晋王的意图却无解,只觉得他对姜谢两家的婚姻似乎极关心,若非他心思古怪,便是他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且不管晋王作何想,从萤心道,她本也打算去一趟谢家。
隔日从萤去了趟布坊,带回两匹花样新鲜雅致的绫罗,熬夜点灯裁缝新衣。
新衣并非年轻女郎的样式,赵氏身边的仆妇见了,欢欢喜喜去给赵氏报信:“四姑娘气性消了,心里懊悔,正赶制新衣要向夫人赔罪呢。”
赵氏心里也高兴,面上却不显露:“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她是二房长女,应该懂事。”
于是便静静等着,一直等到十月十七这天清晨,听说新衣昨日就已裁好,仍不见从萤往她院里来。
赵氏心中纳罕,派仆妇去探探信,端了一碗今早熬给小儿补身体的茯苓鸡汤。
仆妇去时,从萤正将新衣收进桃木长匣里。
她换了身鹅黄色的宽衫,乌鬓边簪一支浅紫色绒花步摇,远远望去,意浓态远,骨丰肉匀,十分怡人。
仆妇心中既怜且叹,听见她让车夫去套车,又愣住了:“四姑娘这是要出门?”
从萤说:“今日谢夫人寿辰,我去拜寿,母亲找我有什么事?”
原来赶的是寿礼。仆妇暗恼自己嘴快,此刻只好讪笑几声:“没什么事,夫人是惦记着姑娘没用早饭,让我送碗热汤来……姑娘要么喝完汤再走?”
她搁下砂锅,揭了陶盖,从萤见汤面上已凝出一层薄脂,顿时失了胃口。
她怎会不知小弟每天早晨都要喝一碗鸡汤,这鸡汤已然放凉,想必是小弟赖床未醒,才另做人情送到这边来。
其实这人情不做也罢,如今却更叫人心里难受。
“哇!是鸡汤的味道,好香!”
小妹阿禾循着味儿从内室跑出来,眼神发亮:“是娘送给我们的吗?”
见她高兴,从萤便笑了:“是,你快去梳头洗手,我叫人给你热一热。”
她们屋里下人很少,仆妇忙说:“我来弄,四姑娘快出门吧,拜寿可不能晚。”
从萤谢过她,抱起盛放新衣的桃木长匣走了。仆妇望着她的背影渐远,又转头看看因为一碗鸡汤就高兴得哼小曲儿的五姑娘,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四姑娘幼时,也曾像五姑娘这样,因夫人偶然的关心而高兴很久。
怎么忽然就长大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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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门楣高阔,府邸前车马如流水。
今日来的都是显贵人家,许多年长的世族命妇们降辈来拜,也带家中小辈来露个面。
谢府的侍女见从萤孤身一人,上前询问她家中长辈,从萤道:“永兴坊姜家,今日只我一人前来拜寿,请引见丞相夫人。”
听说这位便是姜家娘子,周遭顿起窃窃私语声。
“是与三公子定下婚约的姜家,真是好命……怎的叫四姑娘自己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