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礼丝丝冷笑,有温和的锋芒:“我见这两年,没有人能和八哥抗衡,八哥倒也是真得意了。不过即便太子殿下和八哥真要做什么也是枉然,四哥如今是亲王,要和他们斗,也不是没有资本。”胤礼用力地握一握四哥的手,执着道:“只盼四哥身在权利斗争中,不要忘记了最初的目的。”
四爷的心沉如磐石,冷然道:“自然不忘。四哥如今这样折腾,又哪里是为了自己呢。”
胤祚温雅一笑,透出一抹沉着:“咱们一步一步来,日子长得很呢。”
正说话间,却是胤禄闯了进来,带着惊慌道:“四哥,不好了。日本水师提前动手了。”
他话未说完,四爷遽然变色,迅即起身道:“我们去瞧瞧。”
海面上已经打了起来,炮声轰隆响彻天地。日本水师三万、水手四万、战船六百余艘,由长崎岛浮海南下,企图在宁波湾登陆,与另一股水师主力夹击宁波港,企图接走九月三九号被大清水师俘虏的日本将士、江南士绅等人。因为日本水师抢先动手,大清水师尽管准备充分还是小有惊讶。此时正值秋季,一直西北风呼啸,吹得新任统帅庄亲王和平郡王惊疑不定,也吹得浙江水师提督陈宝坐卧不安。
斗志昂扬的大清水师乘胜从海州启航北上,顶着呼啸的北风,灵活作战,幸好有南下的两江水师支援,两头夹击。倒也是打个平手。
指挥战舰甲板上,四爷身边的几位副将雷洋、巴图尔等人请求逆风开战,平郡王一腔热血意动,看一眼庄亲王,等着他说话。胤禵还憋着气那。胤祚看他一眼,款款言道:“敌人有备而来,且风向大不利,应避其锋芒,待机而动。”
巴图尔眼睛一亮,大声说:“日本人知道拼实力拼不过我们,要出其不意,可能他们还要玩打一仗就投降的老套路。大敌当前,想退能办得到吗?”
庄亲王稳重,放下一直举着的望远镜沉声道:“不能做到也要做到。风向大不利我军。不要做无谓的损失。”
四爷听着将士们商议,最终听庄亲王的决定,以拖延时间、隐蔽接敌、突然袭击、火攻破敌的方法,拖到风向变化的一天。海上人都深信命运一说,陈宝趁日本水师尚未发觉,先派副将雷洋、巴图尔二人登岸,祷于石臼山的海神娘娘神庙,祈求借一天东南风。
庄亲王也要跟来的萨满大神跳舞祭祀海神。
军心稳定,各舰队军官都前来,一起商议拖延实行办法。四爷放了心。当天晚上就领着四位弟弟离开宁波港。
胤禵万分不愿意离开。可他已经听四哥说的明白,原来是因为自己和八哥太亲近,皇太子一方势力看不惯,影响自己不能参战?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受太子八哥争斗的连累。这要他情绪很是低落,偏又一番隐秘心事无法和谁诉说,只人前强打精神。
他更发现,海上打仗,风向台风礁石等等掌控至关重要。人力不可为。若风向水流方向不变化,大清水师只能硬打,损耗重大。万一刮起大台风那就是和元朝那次一样,全军覆没。而这样的拖延战术,最考验一个将军的耐心。耐心,不知道要等多久风向才有变化的耐心。这对于尚且年轻的他来说,最是缺少的。
兄弟五个做快船从宁波走长江拐到江苏省的时候,东南风还是没有来。
江南老百姓一开始因为战事起来而惊慌,发现打了这么多天始终挠痒痒,也就习惯了。有不少长在海边的积古老人知道是因为风向的原因,领着一大家子去寺庙祈福,求天降神风相助。
更有地方官派到乡村的读书人,学院的学生等人,不断讲述摊丁入亩的好处,老百姓很慢半拍地明白过来,以后他们按田地交税,不按家里人口了,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唯有痛哭流泪不止。
大地主一家五口人,土地五百亩,却有免税渠道。他们一家五口人,五亩地,却要缴纳重重税赋。这就是为什么皇上几次南巡免税他们都享受不到好处。国库需要银子粮食,地方库房需要银子粮食,大户人家不交税,只能搜刮老百姓,这头皇上刚免了一点点,地方官又开始加收税赋。
一个八旗学院的年轻学生,在两个侍卫一个小厮的陪同下,用熟练的地方话解说完新税法,发现村民们只盯着他看,惊疑不定地不说话,态度温和地问道:“你记得你们村的王大老爷家,多少土地?”
这问题,村民们都知道。用他们老百姓的精明,犹豫地看着他精美的宁绸马蹄袖翡翠扳指,洁白的面容牙齿,保养的比女孩子还白嫩的手,手指肚上常年练习弓箭的老茧,衣服上的香气……身边跟来的人也是服饰华丽,确定高于王大老爷的身份,有大胆的就齐声喊着:“那一片都是王大老爷家的,我们农闲都去做零活,我邻居家之前是他们的佃户。他们瞒着不说。但我们都知道。”
“所以朝廷要噶礼大人清查土地。以后他们要按照实际土地亩数交税。”
普通老百姓家里是不怕清查的,统共就那么几亩地。听了这话愤愤出言。
“他们家不敢和噶礼大人闹,正和县令闹那。说噶礼大人不仁义,说朝廷不仁义。说县令是我们泥巴腿子们的走狗。他们是正经读书人世代书香。”
“他们还说,凭什么交税?他们就是人上人那。说读书人就不纳税。”
“……”
那学生听着,跟着生气一回骂了几句,怒声道:“朝廷说了,按照律法交税的才是真正的良民。他们偷税漏税,却享受读书人的特权,不配做人上人!”
江南本就是民风最开明的地方,之前的百年战乱里,虽然有别有用心的人的参与,但江南接连爆发的奴仆起事,代表的是老百姓真实的怨恨。听了这番肯定的话,心里底气一足,之前的担忧害怕没有了,顿时口风大改。
“噶礼大人委屈,噶礼大人为国为民,为我们老百姓想着。”
“朝廷支持噶礼大人,皇上也支持噶礼大人,说明噶礼大人做得对,做得好。我早看王大老爷家不顺眼了,凭什么他女婿是进士,他一家子也不用交税?我呸!去年旱灾我们村没有水,就是他在前头截住了水渠,要逼得我们贱卖土地!学生大人,我们要举报王大老爷!”
“学生大人,你一定要拿住了王大老爷,他会报复我们那。他女婿是进士。”
“对,他女婿在京城当官儿,县令得罪不起……”
学生用朝廷发的铅笔在纸上快速记录,间隙抬头回答道:“他们和县令闹,县令正生气那。诺,我身边的就是县令的小厮。有了证据立即拿人。不要担心县令官职低,我在那。我身边的这位侍卫乃是噶礼大人的亲兵!正皇旗。”
!!
这果然是大身份的。
学生又说:“在京城当官儿也不怕。说不定那进士官儿都不知道这里的事情那。京城里头官儿多得很,四爷管得严那。”
这下子老百姓彻底放心了。
“四爷管得严,我们知道。四爷会杀头那。”
老百姓朴素的想法,做女婿的还能不知道岳父的行为?指不定被媳妇儿枕头风吹着怎么糊涂那。但是四爷管着官儿们严格,他们信!要不那些在官儿们家里做奴仆的、在大酒楼里做小二的……亲友们,都说官儿们最怕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