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的那些动静一声声地擦着耳朵飘过去,罗大姐一张脸越来越冷,胸口憋闷。
“罗寡妇,脸咋板成这样?昨天夜里家里进贼了?”有人来买烧饼,笑着戏谑。
罗大姐这回没给好脸色。
“滚。”
※
秦家酒铺是午后才开店的,有沽酒的熟客来问:“早上馋你家的酒,来了三回都不开门,还以为你夫妇俩有事出远门了呢。”
心月螓首低垂,专心地给熟客舀酒,没做声,仔细看,桃腮上铺着红霞。
“早上在后院蒸米。”秦岳回答,仍是平日里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熟客没多想,接了心月递来的酒囊后,先畅饮一口,然后满足地擦拭着嘴角,道:“多蒸些,多酿些,你秦岳酿的酒,我可是一天都断不得,回头要是因为断酒断出毛病,我可是要来找你算账的!”
心月听到“多蒸些”,脑袋垂得更低,一想二人真正做的事,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便在这时,忽听得一人打趣道:“既然惦记人家的酒,那周大哥何不多打些?每次来就打半斤,可配不上你‘喝遍榆巷无敌手’的名声!”
那熟客一看是隔壁卖烧饼的罗大姐来了,讪笑道:“哎呀,我这不是叫‘周半斤’嘛,半斤半斤地来,不盈不缺,不多不少,正好不是?”
罗大姐开玩笑:“是是是,一天喝半斤,是正好,可你一次打个十斤回家,每天在家舀半斤喝不也一样?这样日日折腾,一跑就是三条大街,不嫌累呀?”
那熟客脸上笑容一僵,余光朝柜台后的心月瞄一眼,赔着笑:“三条街罢了,这有什么可累的……”
又因知越说多越容易露馅,摆手走了。
罗大姐冷嗤一笑,等人走远,转头朝酒铺里的夫妇二人道:“这男人哪,就没一个不想偷腥的,秦家娘子,日后莫搭理他。”
这话露骨又狡猾,既是在讽刺那叫“周半斤”的熟客沽酒是假,借沽酒的由头来看心月是真,又是在暗示秦岳男人都是可以偷腥的。心月脸色一沉,道:“罗大姐,周大哥是我们店里的常客,没凭没据的话,还请你不要往外说。”
罗大姐颦眉道:“什么叫没凭没据?他家对门就是一家酒铺,那酒他喝了十几年,平白无故的,怎么说换就换了?要真是爱喝小秦酿的酒,那你走的那两个多月,他为何一次都没来呢?”
心月并不知这一茬,闻言结舌,罗大姐笑着看向秦岳:“小秦,我说的没……”
秦岳将一坛酒从墙脚橱柜拎过来,日光斜映在他黝黑的脸庞上,嘴唇平直,喉结突出,脖颈处赫然映着一块扎眼至极的痕迹。
罗大姐的眼睛瞬间变直,心头“咚”一声,竟说不上是愤怒,还是兴奋。
“没错吧?”
良久后,罗大姐敛回神,眼神始终没离开秦岳。
秦岳放下酒坛,眉峰蹙着,态度明显不悦。
罗大姐恍如不觉,又开始叙说,秦岳给心月拿账簿,取笔,研墨,忽然发现罗大姐的目光始终盯着自己的脖子。
秦岳抬头。
罗大姐对上他森然眼神,一震。
“罗大姐的铺子若不要,转给我吧。”
秦岳语气淡漠笃定,明显不是玩笑,罗大姐面色一变,收紧唇角:“怎会不要?我还指着它给我养老送终呢。”
说罢,不甘地走了。
秦岳摊开账簿,把笔交到心月手里。心月握着,仍有些气恼:“她为何总是这样?”
昨天是打探房事,今天是说她招蜂引蝶,明天呢?
明日是不是要闯进来,当着她的面抢走秦岳呀?
心月越想越气闷。
“明日我去跟老板商量租金。”
秦岳不多言,心里已然打定要撵走罗大姐的主意,心月神色一怔,少顷后,闷声道:“算了。”
罗大姐一家三口,孤儿寡母,毕竟不容易。
秦岳摇头:“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