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的力气不大,可声音却极响,让在祁然面前胡闹惯了的季思依旧感到了几分不自在,脸色有些红,低头嘟囔,“装模作样。”
“你说什么?”祁然没听见又多问了句。
季思咬了咬牙,加重了语气恶狠狠道:“我说,是你自己不安分先闹腾的!你倒恶人先告状,小心我去皇上跟前参你一本!”
“嗯,是我的错,我下次注意些,”祁然笑意加深,拿起桌上的帕子开始替人擦拭头发,季思则趴在他肩上把玩着他的耳朵,直到揉的通红才听声音再次响起,“好了,你下次沐浴好要记得将头发擦干,夜里寒气重,莫要受凉了,快下去。”
说罢他又拍了拍季思的腰窝附近,后者却是难得的有了几分孩子气,反倒将人包的更紧了着,闷声闷气道:“我不,我不要,我就不下去,你说我是不是怀你孩子了,我看书上说初孕的女子都需要时常贴着夫君,汲取他身上的气息用于养胎,要不然胎儿会不稳的,我这般粘你,觉得离了你便活不下去了,八成是因为这个。”
虽说祁然已习惯这人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可乍一下听见这般震慑的话,依旧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问:“你看的什么书。”
“一本畄平的地方游记,别说还挺有意思的,”季思将下巴搭在祁然颈窝处,眼含笑意,眉目传情,“对了,这些日子忙的不着地,也没寻到机会偷个闲,有件事差点忘了给你说……”
“我知晓,”祁然接过话头,“你要去畄平。”
闻言,季思坐直了身子,一脸不解,“你怎么知道?”
“慢些,”祁然将人扶住方才道:“要不然你以为我是来寻你做甚的?寻欢作乐吗?”
“不是吗?”季思反问。
祁然没好气的瞪了人一眼,“裴齐修先前来府上寻我,说皇上给他通了气估摸着要派他同你一道儿去畄平,我放心不下便来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季思听着这话眨了眨眼,“裴齐修同我一道儿?”
“你不知晓?”
“不知晓啊,我倒是知道还有一人,可不知道是裴齐修啊,还默默祈祷是你呢,”季思皱了皱眉,“他让裴齐修去畄平是为了什么?”
“为了防着郭敬义。”
季思聪慧,不同裴战那般一根筋转不过弯,仅一句话便能将祁然心中所想理出个七七八八,他默默从祁然身上下来坐在一旁,脸上也收了玩乐的心思,沉着脸开口,“你是说皇上怀疑平北军?”
“确切说是怀疑郭敬义。”
“越说我越糊涂了。”
祁然侧眸看了看,并未将话题继续下去而是问起了别的,“你是不是将祝郢舟接到了府上?”
“嗯,此去畄平不能没有他,可他伤的太重驿站实在不是养伤的地儿,我便接回来了,让初一看着呢。”
“我不在身边你需万事多加小心,”祁然面色凝重,像是万般不放心一般,“那祝郢舟不可全信。”
话音落下,祁然停顿住,望着桌上的烛火,目光深沉复杂,“我有预感,这次畄平将有大事发生。”
季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恰巧一只飞蛾朝着火焰扑来,扑腾的翅膀刚一碰到火星便发出一阵青烟,随后掉落在季思杯中还剩一般的茶水中,抖动了一会儿,渐渐没了动静。
烛芯闪烁,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光影在墙面上跳动着,随着光晕渐渐扩散开,那橘黄色的暖光格外刺眼,既如旭日初升,亦落日余晖。
这光笼罩着金碧辉煌的大殿,照亮了下方文武官员各异的神情,承德帝苍白着脸色,以手掩唇连连咳嗽着,声音中含着倦意将今日这个朝会的重点拉开序幕,“前段日子朕身体不适也未上朝,便未同诸位爱卿说起这件要事,想必诸位爱卿也听说了……”
他凝眸望去,脸上带着不怒而威的天子之尊,哪怕如今病气缠身,依旧瞧的人心头一惊,“有人告御状,状告畄平官员奸淫幼女,草菅人命,私吞军饷,状告人数之多乃涉及大半畄平官员,甚至还说到畄平管粮郎中曹平,乃是受人指使的。”
话音未落,曹为远出列跪倒在地,将芴板高举过头顶,重重一拜,“陛下,臣罪该万死,还望陛下责罚!”
“你何罪之有说与朕听听?”承德帝冷冷道。
曹为远吞咽了几口唾沫,将悬着的心压回嗓子眼,将事先想好的说辞一一说出,“殿前臣不敢有所隐瞒,这畄平管粮郎中曹平是曹家旁系,故而微臣便起了举荐的心思,这人老实本分断是不敢做大逆不道之事,可也不排除微臣眼拙看走了眼,若那曹平真做了有违律法丧尽天良之事,臣难辞其咎,还望陛下责罚啊!”
“你以为你能躲得掉吗?”承德帝冷哼了两声,“这事朕必定会下令彻查,若你真同你有何干系,朕要了你这脑袋!”
他说的有些急促,攥紧龙椅扶手又咳嗽了几声,缓了小一会儿才又唤了个名字,“季思。”
“臣在!”季思连忙躬着身出列一拜。
“那祝郢舟是交由你负责,就由你来说吧。”
“臣遵旨。”
季思附了俯身,握住芴板之起身来,将祝郢舟所言大概重复了一遍,众人听完脸上神情均是格外复杂,而低垂着脑袋的曹为远则是想杀了曹平的心都有了,暗暗磨着后槽牙,后悔自个儿没早些除掉这个祸害。
待季思说完,承德帝目光凌冽的一一在底下官员脸上扫过,道:“诸位爱卿可有话要说。”
众人左右张望互相面面相觑,随后,吏部尚书晏浩出列一拜,温声道:“陛下,臣闻此事,尤感愤慨,大晋一向以孔孟之道为训,陛下更是仁慈良善爱民如子,臣等为人臣更是悉听陛下教诲,以传达民声护大晋太平为己任,可畄平官员所为的确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进退有度,还不动声色将承德帝夸了一通,季思在心中暗暗槽道:老狐狸,面上却是极为认同,其他人更是各怀心思。
晏浩说完顿了顿,微微抬首,方才又将未完的话继续,“可陛下,此事却有诸多蹊跷,那祝郢舟一介白衣仅有些拳脚功夫,是如何毫发无损从畄平远赴临安,所提的孤女与他相识不过半载,却能为了个并未血缘关系的人将生死置之度外,更别论他在风月场所当打手,那是如何取得这些往来书信,并未臣多嘴,而是此案疑点重重,臣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