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不算清楚,明夫人细细问了,才知道是昨日天色不好,裴家小世子就留宿了一晚。见自家女儿面带倦色,知道这是真没睡好,抿嘴一笑:“你还嫌弃人家,你小时候留宿正院跟我一道安寝,也总是闹腾得人睡不好,后来才好些了。”
不过,明棠倒不是跟裴泽一样,兴奋劲儿上来了睡不着,而是总从梦中惊醒。那时候明棠比现在的裴泽还要小一些,明夫人前头养大了两儿一女,却没跟儿女一道睡过,都是晚间让奶娘带着。直到有了这个老来得的小女儿,乖巧倒是十分乖巧,晚间却总是惊醒,醒了却也不哭,只睁一会儿眼便继续睡了。
这样异状,奶娘怎敢瞒着。明夫人知道了,不免心疼,听人说小儿跟母亲一道睡会好些,就与明棠一道睡了几个月,后来果然好了。
明棠也还记得那时候的事。许是因为刚到异世,灵魂与身体没大融合好,她睡眠质量有些一般,后来跟母亲一起睡了些日子后才渐渐转好。
“要么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呢。”明棠坐到明夫人身旁,揽住她肩膀,下巴搁在她肩上,笑道。
一偏头就能看见女儿如花笑靥,明夫人久未接受这样待遇,心中受用,面上还要绷一绷,正经道:“小孩子换了环境,跟亲近人一道,心里激动颇为正常。要是他以后还这样,不妨挑几本书念一念,多半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那时候她也是这么对付明棠的。说来也奇,她特意选给明棠安魂的佛经不管用,倒是随手从丈夫书房里拿的一本佶屈聱牙的书,念上不到一页,明棠就沉沉睡过去了。
事后想想,恐怕那时候就注定了明棠性子略显跳脱,是以听见这种需要沉下心的书就想睡。
明棠就着这个姿势点点头,表示接受长辈经验。
下巴硌在明夫人肩上,原本觉得心下受用的明夫人忍不住将她推开,摩挲几下,含笑道:“今儿还觉得你稍圆润了些,怎么下巴还是这样硌人。”
明棠自认生活习惯一向健康,体重也维持的很好,听母亲说这话,顿时不依,腻在明夫人身上,赖着她改了口才算完。
母女两个说笑几句,不免聊起家中琐事。在诚毅堂中盘桓了一上午,又留在此处用罢午饭,亲眼见着女儿处处过得不错,明夫人才告辞离去。
回到府中,难免又交待了一番长媳与次媳,将外界有传言明侍郎这次有机会入阁的话告诉二人,又交待两人若是听到这样的话,该如何表态。
见两人先是喜不自禁,随之很快一脸肃容,明夫人欣慰地点点头,让她们自去处理事务。
明夫人素来不赞同那种瞒着晚间事不让家中人知道,一味要求妇人在家相夫教子的行为。虽说官宦人家的内宅安稳系在朝堂事务上,内宅妇人也不能就安安心心在家中任事不知。
若祸自外起,殃及内宅,难免慌乱,却还有可能因不知外面风向,言行不慎,被人攀扯到家中在朝为官的人身上。
一家人对眼下的处境心中有数,行事时就会笃定许多。
晚间,明侍郎夜深方归,见内室中透出一点灯光,紧皱的眉头放松许多。进门后,挥退下人,询问:“如何,非要去幼娘那里打听消息,如今可安下心了?”
明夫人嗔怪道:“去女儿家一趟看看她罢了,何必说得这样难听?外间传言汹汹,我难免有些想头,如今已是定下心了。”
妻子既这样说了,明大人也便不再多问,着意问了许多明棠现下的情况,知道明棠日子舒心,神情不由舒展。日常交流过,老夫老妻的自有一番默契,相携安睡。
翌日,诚毅堂中,明棠看着半下午过来后便不肯走,意图十分之明显的裴泽,捏了捏他脸蛋:“好了,去洗漱吧。”
裴泽眼前一亮,转身便跟着周奶娘去了净房。
洗漱过,坐在床上,仰着脸看明棠,手中还举着明棠惯用的面脂:“要涂香香~”
“真个臭美。”也就今天早上见了一回,现在就惦记上了。明棠接过那小小的瓷罐,用指尖挑出一点,轻点在裴泽两颊和额头上,“好了。”
裴泽就伸出双手,分别对准自己的脸蛋,一顿揉搓。等面脂在脸上化开时,脸上已透出几分血色。
将手掌心凑在鼻端,裴泽深深吸了口气,满意了:“阿泽香香~”
说完,盯着明棠,跃跃欲试,似是想给明棠同样待遇。
明棠敬谢不敏:“婶娘自己来。”说罢,挑出面脂,点在脸上各处,揉开并轻拍几下。
将瓷罐递给闻荷,明棠回身,原本坐在床内侧的裴泽已经自发钻进了被子里,看见明棠,拍了拍被子:“该睡觉啦!”
说着话,还在扭头左看右看,似是在分辨这张床跟他自己的有何不同。
瞧这兴奋劲儿,恐怕今天又要上演昨天的场面。
明棠沉默片刻,这次已经有所准备,取出她的催眠专用读物,半靠在床头:“阿泽,婶娘给你念睡前故事好不好?”
裴泽眼睛亮晶晶,十分激动并期待地在被子中费力点头。
明棠便展开书,轻咳两声,语气沉缓,念道:“乃命羲和,钦若昊天”
念完一段,瞥见裴泽眼神迷茫,明棠十分欣慰:就知道肯定有用。
于是,翻开下一页,继续缓慢念下去。
外间风声呼啸,明棠声音柔和,语调又绵又长,鼻尖萦绕着甜甜的暖香,一切组合在一起,构成个催人入梦的环境。
念着念着,明棠声音越发低缓,手中书滑落,呼吸渐渐平稳。
虽然一句话都没听懂,但是被念睡前故事这个概念调动了情绪,正聚精会神听着明棠声音的裴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