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车帘前,谢瑛又回头对谢珧嘱咐道:“五月初一,洪将军会同潆阳守军一起剿灭凛川郡内的山贼。在那之前,不管是你还是珂儿,都不许再出潆阳城,给我好好在家里待着!”
谢珧立刻诚心诚意道:“知道了,兄长此去……”她出口前本以为这只是简单一句话,却不料说到一半喉头一哽,深吸一口气才继续:“兄长此去,多多保重。”
谢瑛望着她,郑重点头:“我知道。”这才弯腰进了车内。
谢珧看着十几骑腾起的灰尘远远消失在天际,这才步向潆水边,一边踢着方及脚面的青草,低声似是自言自语:“香饵已经在这儿了,来不来咬,就看你的胆量了。”她便不紧不慢地沿着潆水边散步,像是尚无战乱之时前来踏青一般,神色轻松,步履亦不沉重。潆水的波光映在她脸上,愈发显得她肤光胜雪,一双小鹿般澄澈的眼睛闪着好奇,看着草长莺飞的暮春时节,眼底隐隐折出微光。与毫无心机的世家少女一般无二,实在不像是凛川谢氏的管家人。
一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谢珧的一举一动,燕芜自然不会相信谢珧天真无邪,方才她展露的一身好骑术,更是让她警醒。但观察了半晌,从步伐来看,谢珧没有半分武功,如此一来,只要能出其不意控制住她,带到隐秘之处,便不必担忧了。
可是……虽然自己派商队挡住了城门,却只能拦阻一时,若谢珧真能如此毫无戒心地在河边散步,将自己完全暴露给她,不是当真未曾料到自己会在此处埋伏,便是已有后手。自己与谢珧只是短短一次交手,此时还不能摸清对方究竟是何目的……
燕芜清楚那些商队只能拖住人一时,方才谢珧与谢瑛道别已花了不少时间,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她着意去听潆阳城门方向传来的声音,因着耳力极佳,已经听到两骑疾速驰来——自己安排的商队最多能拖住一刻钟,此刻谢府卫兵应当已经赶来,她望了望仍漫无目的似在踏青的谢珧,耳边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燕芜,十五日内,我要一个结果。”她只是想起便觉得似有一块大石横在胸前。
马蹄声越来越近,所剩无几的时间已经不容她再仔细推测谢珧的意图。此刻出手,还有把握无声无息地带走谢珧,若再犹豫,那便说不准了。
“于我而言,谢氏是非常重要的一枚棋子。”临行前,那人再三说道。
“女儿定不负重托。”燕芜冷声道。
“好。”燕芜抬头,只看到女人的背影在幽静深堂中缓步向前。
燕芜不再犹豫,一个纵跃将谢珧环在双臂之间,雪亮的匕首抵在了她的咽喉上:“刀剑不长眼,还望女公子切勿喊叫。”接着,她便感到怀中的躯体一阵战栗,心中略有失望,但另一只手仍熟练地将谢珧的手捆在身后。
“你……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必会依言而行,求你放过我。”谢珧的声音有些颤抖。
“跟着我。”燕芜冷冷道。
谢珧便随着她的脚步退向了方才躲藏的树丛中。
“失敬,敢问姑娘可是谢府的女公子?”
“正是。”
“好,那我有话要问。”
“请讲。”
“令兄是收到了什么消息,才急匆匆赶回军营?”
“小女不知。”谢珧答完,便觉得咽喉上的匕首紧了紧,她被迫抬头,那寒凉几乎要沁入骨髓,叫人不能呼吸,只得勉强道:“阁下应当清楚,我兄长不会轻易将军中机密告诉无关之人的。”
“呵,家人也算无关之人?”
“这是自然。”谢珧声音稍稍平复。
燕芜自忖:本就不应寄希望于这女公子,说到底,世人还不是轻视女子,怎会让女子与闻此事,但她存了心试探,便趁此机会诈她一诈,手中匕首便又紧了紧:“你们士家子弟是不是从会吃饭起就学这瞒天过海的本事,死到临头还能信手拈来?只是你骗得过谢瑛,却骗不过我。”
听着马蹄声由远及近,谢珧闻着隐隐浮于鼻端的沁罗香,知道此刻劫持之人便是多半是当日刺客,便笑道:“姑娘并非当真要我的命,又何必与我白费唇舌?有什么要指教的,姑娘快说,也省了一时被卫士发现,姑娘便不好脱身了。”
“你如何笃定我不会伤你?”匕首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语气愈发紧绷,透出些不耐。
“一则,前日寿宴,姑娘并未存心取我兄长性命,今日姑娘若当真要我命,又何必与我白费唇舌?二则,我已经知道姑娘身份。”